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,上官玥踩着最后一级台阶走出通道口。风从外面灌进来,吹动她额前的碎发。她抬手扶了下肩带,脚步没停,径直走向校门方向。
江临渊跟在她身后半步,右手按在眉骨上。那道旧疤还在发热,像是被火燎过一样。他低头看了眼鞋底,沾着一点灰黑的泥土,是从实验楼带出来的。他没说话,只是把背包往上提了提。
两人穿过操场边缘的小路,荒山试炼关的大门就在前方。铁门半开,门框上的符纸已经脱落,露出里面锈蚀的锁扣。昨天这里还没动静,现在地面却微微震颤,脚底能感觉到一股热流在地下移动。
上官玥停下脚步,左手轻轻碰了下剑柄。她的手臂还在发麻,刚才那一剑震得经脉生疼。她没看江临渊,只低声说:“有东西在下面。”
江临渊点头。他往前走了一步,蹲下伸手摸了摸地面。掌心刚贴上石板,就有一道赤红纹路从指尖蔓延开来,像裂开的血管。他立刻收回手,站起身往后退。
地缝中开始渗出热气,空气中浮起一层扭曲的光。那些红色纹路越扩越大,组成一个圆形阵法,中心正对着试炼关入口。阵纹表面泛着油光,像是烧化的蜡。
“离火阵。”上官玥往后撤了两步,将剑胚横在身前。剑身上的雷纹微微亮起,蓝光映在她脸上。
江临渊盯着自己的影子。他的影子落在阵纹边缘,颜色比平常深得多,边缘也不再清晰,反而像被水泡过一样模糊。他试着抬腿,影子却没有同步动。
下一秒,影子扭了一下。
他猛地转身,右手结印,灵力顺着经脉冲向双眼。视野瞬间变清,他看到了藏在影子里的东西——一团黑雾缠绕在影子深处,正慢慢往他脚底钻。
“滚出来!”他低喝一声,体内青帝诀运转,金色灵力从丹田涌出,沿着双腿冲下。影子剧烈抖动,黑雾发出一声尖啸,被逼得缩回一角。
上官玥看清了情况,立刻出剑。她没有刺向江临渊,而是直接砍向他脚下的影子。剑锋落下时,影子像水面一样荡开,黑雾被斩成两截。
其中一半迅速凝聚,化作人形轮廓。它仰头发出冷笑,声音沙哑:“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江临渊认出了这声音。
周云鹤。
他咬破舌尖,强迫自己清醒。上次见他还是在游泳馆外,那人被破甲锥刺穿肩膀,逃得狼狈。没想到他的残魂竟然藏到了这里,还借着离火阵复活。
黑雾在他影子里翻腾,不断试图重新连接。每连一次,江临渊就觉得体内多了一丝灼痛,像是有火苗在血管里爬。
上官玥握紧剑柄,再次挥剑。这一剑更快,直插影子中心。剑尖触地的瞬间,整座阵法猛然爆燃。
轰!
火焰从阵纹中喷出,呈扇形扫过四周。两人同时跃开,避到一块巨石后方。热浪扑面而来,石头表面开始发红,冒起细小的裂痕。
江临渊靠在石上,呼吸急促。他能感觉到周云鹤的意识还在,不仅没散,反而借助火焰变得更活跃。那团黑雾正在影子里重组,速度比刚才更快。
“不能再让他附着。”上官玥压低声音,“你撑住,我再试一次。”
她说完就要冲出去,江临渊一把抓住她手腕。他的手很烫,掌心全是汗。
“别用剑。”他说,“用雷纹引火。”
上官玥一愣,随即明白过来。离火是阳火,雷火属阴,两者相克。如果让雷纹吸收部分离火,就能打乱阵法节奏,制造空隙。
她点头,收剑入鞘,双手贴在剑脊上。雷纹开始升温,蓝光顺着剑身流向地面。她缓缓将剑尖点向影子边缘。
火焰突然转向,一道赤红火蛇顺着地面扑来,直冲剑尖。雷纹一闪,将火舌吞入,剑身顿时变得滚烫。她的手指被灼伤,渗出血珠,但她没有松手。
江临渊趁机闭眼,全力运转青帝诀。灵力在体内逆行,从尾椎冲上头顶,再压回双足。每一次循环,都像在撕开一层皮肉。他的牙关咬得死紧,额角青筋暴起。
影子里的黑雾开始扭曲,发出痛苦的嘶吼。它想逃,但被雷火锁住了出口。
江临渊睁开眼,右手指尖凝聚一道金光,猛地戳向影子心脏位置。
“给我——滚!”
金光刺入影子,炸开一圈波纹。黑雾惨叫一声,整个崩解,化作黑烟四散。火焰随之失控,四处乱窜,烧塌了半边石墙。
江临渊跌坐在地,大口喘气。他的右眉骨一直在跳,火辣辣地疼。他抬起手摸了下,指尖沾了点血。
上官玥走过来,把剑插在地上支撑身体。她的左手已经肿起来,虎口裂开,血顺着指缝滴落。她低头看了眼,没说话,只是用衣袖简单擦了下。
“他还活着。”江临渊喘着说,“那团东西……没死透。”
上官玥点头。她抬头看向阵法中心。火焰虽然乱了,但阵纹还在发光,热度也没有下降。地下的热流仍在运行,甚至比刚才更急。
她扶着剑站直,“我们得毁掉阵眼。”
江临渊撑着地面站起来。他的腿还有些软,但还能走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,现在终于正常了。
两人一步步朝阵心靠近。每走一步,地面的温度就升高一分。鞋底开始发软,踩下去会留下焦黑的印子。
离火阵的中心是一个凹陷的圆坑,里面堆着几块黑色石头。石头表面刻着符文,正不断吸收周围的火焰。那些符文和周云鹤之前用的血咒很像,但更粗糙,像是临时拼凑的。
上官玥抽出剑,准备劈下去。江临渊拦住她。
“等等。”他说,“这些石头是容器,直接砸会引爆全部离火。”
他蹲下身,仔细看那些符文。其中有三个字反复出现:缚、引、祭。这是控制残魂的阵法结构,需要活体承载才能激活。
“他是靠我进来的。”江临渊低声说,“我的影子是媒介。”
上官玥皱眉,“那就切断联系。”
“不行。”他摇头,“他已经和阵法绑在一起,我现在要是躲开,整座阵会立刻爆发,方圆百米都会被烧成灰。”
他站起身,看向她,“只有一个办法。”
上官玥盯着他,“你说。”
“我走进去。”他说,“用青帝诀反向冲刷阵心,把他的意识逼出来,然后你用雷火封住缺口。”
“你会被烧伤。”
“我已经受伤了。”他抹了下眉骨的血,“再伤一次也没差。”
上官玥没再说话。她知道这不是逞强,而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。
江临渊深吸一口气,迈步踏入阵心。
脚刚落地,火焰立刻缠上小腿。衣服开始冒烟,皮肤传来剧痛。他咬牙挺住,双手结印,将青帝诀催到极限。金色灵力从胸口涌出,顺着双臂流入地面。
阵纹开始震动,黑石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。中间那块最大的石头突然裂开,黑雾从中冲出,直扑江临渊面部。
他不闪不避,张嘴喷出一口金光。
金光与黑雾撞在一起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黑雾被逼退,但在空中盘旋,不肯散去。
上官玥抓住时机,举剑过顶。雷纹全亮,蓝色电弧在剑身上跳跃。她大喝一声,将剑狠狠插入阵眼边缘。
雷火落地,瞬间扩散。一道蓝线沿着阵纹蔓延,所过之处火焰熄灭,黑雾被逼向中心。
江临渊趁机猛冲一步,一脚踩碎主石。
轰!
整座阵法炸开,火浪冲天而起。他被掀飞出去,重重摔在地上。上官玥冲过去,将他拉到安全区。
火焰渐渐平息,只剩下零星火点还在燃烧。阵纹彻底断裂,黑石化为粉末。
江临渊躺在地上,胸口剧烈起伏。他的脸被烤得通红,右手手背起了水泡。他想抬手擦汗,却发现手指不太听使唤。
上官玥坐到他旁边,把剑横放在膝上。她的左臂垂着,动不了。
两人谁都没说话。
远处的天空开始泛白,晨光照在废墟上。焦黑的地面冒着轻烟,风吹过时,卷起一片灰烬。
江临渊慢慢侧过头,看着她,“你还行吗?”
上官玥点点头,手指轻轻碰了下剑刃。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肤,一滴血落在地上,渗进裂缝。
裂缝深处,还有一点红光在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