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从东边吹来，带着铁锈和土腥味。
江临渊站在实验楼地下通道入口，右手按在青铜墙壁上。那堵墙原本只是普通水泥，三天前被他用签到得来的星辰砂重新浇筑过。此刻墙身微微发烫，表面浮出细密的纹路，像是夜空里的星轨连成一片。
他的左手小指还在抖。
不是抽搐，是感应到了什么。就像之前在体育场时那样，身体比意识更快察觉到危险临近。他没说话，只是把重心往下沉了半分，脚跟贴紧地面。
上官玥就站在他背后，剑胚横在胸前，掌心朝下。她的呼吸很轻，但能听见。两人背靠着背，体温隔着衣服传过来。
头顶传来一声响。
不是爆炸，也不是撞击。是空气被撕开的声音，像布帛扯断那样干脆。一道黑影从实验楼顶落下，踩在台阶前的空地上，尘土都没扬起一点。
那人穿灰袍，袖口绣着暗纹，脸上带着笑。江临渊认得这人——玄阴子。上次见他是在游泳馆，只露了个残影，这次是本体。
他手里托着一块玉佩。
玉佩通体漆黑，边缘泛红光，中间刻着一个“鹤”字。江临渊一眼就认出来，那是周云鹤的命牌，也是残魂寄居之所。之前以为已经毁了，没想到被他捡了去。
玄阴子把玉佩举高了些，声音不高，却传得很远：“你们躲得挺快。”
江临渊没动。
他知道现在不能动。对方既然敢现身，必然已经布好阵。他眼角扫了一圈四周，发现地面开始出现裂痕，不是碎裂那种，而是像画线一样自动分开，形成某种图案。
血色的线条。
那些裂缝一出现，空气立刻变得沉重。灵气不再流动，反而往地下沉。他试着运转青帝诀，发现经脉里的灵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，推进缓慢。
“噬灵阵。”上官玥低声说。
她听父亲讲过这种阵法。不杀人，专吞灵。越是修士，越容易被抽干。一旦启动，方圆百米都会变成死地。
江临渊咬牙，左手猛地拍向墙壁。掌心贴住一处凸起的星点，体内剩余的灵力全部压进去。青铜墙嗡了一声，整面墙亮了起来，星光般的纹路顺着墙体蔓延，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和地面。
洞府防御体系启动了。
这是他早前做的准备。每次签到获得的材料，只要能用上的，全都埋进了实验楼结构里。星辰砂、寒铁丝、雷击木粉……全都被编入这套临时阵法中。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洞天福地，但至少能撑一阵。
光芒扩散开，在他们周围形成半圆形屏障。刚成型，外面的地缝就喷出黑雾。雾气撞上光幕，发出滋滋声，像是烧热的铁碰到水。
玄阴子笑了。
他没再说话，右手一挥，将玉佩狠狠插进地面阵眼位置。那一瞬间，整个实验楼都震了一下。地面的血纹骤然亮起，颜色由红转紫，像是活了过来。
江临渊感到胸口一闷，像是被人打了一拳。他低头看自己手背，发现皮肤下的血管正微微发黑，那是灵力被强行抽取的表现。
不止是他。
上官玥也皱了眉。她握剑的手背上青筋跳动，显然也不好受。但她没松手，反而把剑胚往前递了半寸，让剑尖对准前方。
更多人出现了。
从走廊尽头走来三个穿黑衣的人，脚步整齐，手里拿着短刃。他们身上没有灵压，但动作太稳，不像普通人。接着是地下通风口，爬出两个披着斗篷的身影，皮肤泛青，明显是魔修。
海外散修和魔修同时到场。
他们没有立刻进攻，而是分散站开，守住各个出口。有人盯着楼梯口，有人守着窗户，还有人在墙上贴符纸，显然是在加固阵法。
玄阴子站在最前面，双手负后，看着光幕里的两人。
“你们以为躲起来就安全了？”他说。
声音不大，可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耳朵。
江临渊没回答。他在数人数。眼前能看到的有七个，加上玄阴子八个。但他知道肯定不止。这种阵法需要多人维持节点，至少得十二人才能完全闭合。
他还记得上次在荒山试炼关，离火阵是怎么炸的。那次是靠毁掉主石才破局。但现在不同，主石已经被插进阵眼，成了阵法核心。
想破阵，就得先打碎玉佩。
可要靠近阵眼，就得穿过噬灵阵的范围。每走一步，灵力就被抽一分。等走到中间，可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。
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。
指尖有点发麻。不是因为冷，是因为灵力流失太快。防御阵在耗他的能量，外面的阵也在吸。两边都在榨他。
“你还撑得住吗？”他问。
声音很低，只够身边人听见。
“还行。”上官玥回。
她说话的时候，剑胚轻轻颤了一下。不是害怕，是回应主人的状态。这把剑虽然没成型，但已经通了灵性。
江临渊点头。
他知道她不会说假话。如果撑不住，她会直接说。她就是这样的人。
头顶的灯闪了一下。
不是停电，是空间开始扭曲。实验楼本来是五层建筑，可现在天花板看起来歪了，像是被谁用手掰弯了一样。墙角的直角变成了钝角，门框也开始变形。
阵法影响现实了。
江临渊把脚往前挪了半步，和上官玥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。他们的肩碰在一起，不是靠拢，是确认彼此还在。
玄阴子抬起手。
他五指张开，然后慢慢收拢。像是在掐什么东西。
地面的血纹立刻变亮，黑雾翻滚起来。光幕外的压力陡增，墙壁上的星纹开始闪烁，像是信号不良的屏幕。
“第一波要来了。”江临渊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上官玥说。
他们都没看对方，但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玄阴子的手完全握紧。
七道身影同时出手。
黑衣人冲向光幕，手中短刃划出弧线。魔修从两侧包抄，嘴里念咒，地面裂开，伸出黑色藤蔓。还有两人站在远处，双手结印，加强阵法吸力。
江临渊深吸一口气，把最后一点灵力压进墙壁。
星光暴涨。
雷击木粉点燃，爆出一团白焰。寒铁丝震动，发出高频嗡鸣。整个防御阵瞬间提速，光幕向外推了一尺。
黑衣人的刀砍在上面，像是砍进胶水里，速度慢了下来。
第一个魔修扑上来，被雷焰扫中手臂，皮肉焦黑，惨叫着后退。第二个刚钻出通风口，就被寒铁丝缠住脖子，拖倒在地。
但更多的人涌了进来。
阵法压制让他们动作变慢，可数量太多。三个人同时撞向光幕，防御纹开始断裂。有一处星点熄灭了，紧接着是第二处。
江临渊感到一阵眩晕。
他靠在墙上，右手还在往阵法里输灵力。左手已经抬不起来了，整条胳膊像是不属于他自己。
上官玥往前踏了一步。
她没离开防御圈，但剑胚抬高了。雷纹顺着剑身往上爬，一直延伸到她的手腕。她的脸色白了一些，显然是在强行催动剑灵。
“别硬撑。”江临渊说。
“我没打算撑太久。”她说。
她话音刚落，剑尖突然向下，刺进自己左脚边的地面。不是很深，只是破开水泥，让剑与地相连。
雷纹顺着裂缝蔓延出去，像是一道反击的信号。
玄阴子眼神变了。
他看出她在做什么——不是防守，是在找阵法弱点。雷属性最容易探测灵流走向，她这是要用剑当探针，找出阵眼连接线。
“拦住她！”他吼。
两名海外散修立刻转向上官玥，一人扔出锁链，另一人掌心喷出绿烟。
江临渊猛地转身。
他松开墙壁，整个人扑过去，用身体挡在上官玥前面。锁链砸在他背上，发出闷响。绿烟沾到衣服，立刻腐蚀出几个洞。
他咳了一声，嘴角渗出血丝。
可他没倒下。
他抬起右手，指向玄阴子。
“你忘了。”他说，“她不怕你。”
玄阴子站在原地，脸上的笑淡了些。
他看着江临渊，又看看上官玥，忽然低声道：“那就看看，是谁先撑不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