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还在吹，碎石堆边缘的土灰缓缓落下。上官玥站在原地，看着江临渊离开的方向，没有动。她来得晚，但看得清。刚才那一幕——碑基震动、黑气升腾、秦无涯伸手压制——她全看见了。
她没出声。
背包侧袋里那截香还带着余温，是江临渊留下的。她指尖碰了下，收回手，慢慢走到碑基旁。地面已经合拢，裂缝几乎看不见，可她蹲下时，掌心还是感到一丝震颤，像是地下有东西在呼吸。
腰间的剑胚突然轻响。
她低头，发现剑身正在发烫，不是灼人那种热，而是像被阳光晒透的金属，从内到外泛出光。她刚想解下查看，剑自己动了。
它脱离剑鞘，浮到半空，离地三尺，剑尖朝上。一缕青色光影从剑中升起，轮廓清晰，不再是以往那种模糊残影。那人影站定，面容沉静，目光落在她脸上。
是青帝残魂。
他抬起手，指尖一点剑尖。金光炸开，化作无数符文，如雨落下。那些字不是刻的，也不是画的，它们悬在空中，自行排列，组成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阵列。
符文飞向她。
她来不及躲，也没想躲。第一道金光撞上眉心时，眼前一黑，接着画面涌进来。
一间炼器室，炉火通红。两个人站在铁砧前，背对她忙碌。男人左手握锤，右手扶剑胚，女人在一旁添火，不时抬头看一眼墙角的小女孩。小女孩坐在矮凳上，手里抓着一块烧过的木炭，在地上涂画。
画的是把剑。
画面停住，然后两人同时回头，冲她笑了。没有说话，也没有走近，只是笑着，身影越来越淡，最后消失在火光里。
她站在原地，胸口发闷，不是疼，是一种久违的堵塞感。她知道那是谁。这么多年她不敢想，怕一想就撑不住。现在他们出现了，不是哭，不是喊，只是笑了一下，就像平常那样。
耳边响起声音：“以心为剑，方破万障。”
她睁眼，发现自己还站在荒山裂地，风没停，天也没变。但她变了。她不再盯着剑看，也不再想着怎么修复它、掌控它。她伸出手，掌心朝上，没有去抓，只是等着。
剑胚落下。
它没有回到她手中，而是直直插入她脚前地面。雷火之力顺着剑身炸开，地面裂出纹路，一道接一道，迅速蔓延。那些纹路不是乱的，它们连成阵图，中心是剑，四周是流转的符线，每一笔都带着法则的重量。
她低头看阵。
这不是她学过的任何一种雷火阵。它更完整，更原始，像是从天地间直接生长出来的。她能感觉到它的脉动，和自己的心跳同步。
青帝残魂站在她身后，看了片刻，抬手将一道金光打入阵心。阵图亮了一瞬，随即沉入地下，只留下表面的刻痕。剑胚依旧插在中央，剑身上的青光缓缓退去，变得朴素。
他转身，准备离去。
“等等。”她开口。
他停下，没有回头。
“他们……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？”
他沉默几秒，“他们炼这把剑的时候，就知道你会用它。”
“所以他们不是死于意外？”
“不是。”他说，“他们选了这条路，也信你一定能走完。”
她没再问。风吹过她的脸，带走了眼角的一点湿意。她望着地面的阵图，手指轻轻抚过剑柄。这一次，她没有用力握，只是贴着，像在确认它的存在。
剑微微震动，回应她。
他知道她在。
青帝残魂的身影开始变淡。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土地，低声说：“封印松动，大劫将至。你不是继承者，你是新的执剑人。”
话音落，人已消散。
她一个人站着，周围安静。远处高校的轮廓藏在雾里，看不真切。她没急着拔剑，也没离开。她盘膝坐下，面对阵图，闭上眼睛。
体内气息自然运转，顺着某种她从未察觉的路线流动。雷火之力在经脉中穿行，不再暴烈，反而温和，像是找到了归处。她想起小时候父母教她控火的口诀，那时候她总记错，父亲就一遍遍重复，母亲在旁边笑。
现在她全想起来了。
她睁开眼，伸手按在阵图边缘。一股暖流从掌心涌入，沿着手臂上升，最后停在心口。她感到那里空了一块很久的地方，被填上了。
不是靠外力，不是靠传承，是她自己补上的。
她站起身，终于握住剑柄。这一回，剑没有抗拒。它随着她的动作离地，剑尖划过空气，留下一道淡淡的金痕。她将它背到身后，重新挂好。
地面的阵图还在，纹路清晰，哪怕不用灵力也能看见。它不会再消失。
她抬头看天。
云层裂开一条缝，光漏下来，照在她脚边。她迈出一步，踩在阵图的延伸线上。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，像是回应。
她没回头。
背包侧袋里的香彻底凉了，她没拿出来看，也没扔。她往前走，脚步平稳。走到乱石边缘时，她停下，转身望了一眼碑基的位置。
那里什么都没有，只有风吹过碎石的声音。
她抬起手，指尖凝聚一点雷火，轻轻弹向地面。火光落地，顺着某条看不见的线路奔走，瞬间点亮整座阵图。金红交织的光芒冲天而起，持续三息，然后熄灭。
她收回手，转身要走。
就在这时，剑胚突然发出一声轻鸣。
她猛地回头。
插在地上的剑正在下沉，不是被人推的，是自己往土里钻。雷火阵图再次亮起，比刚才更深，更广。地面裂开新的纹路，向外扩展，像是要覆盖整片荒山。
她快步上前，蹲下伸手按住剑身。
剑停了一下。
然后，从剑柄底部，浮出一行小字，刻在金属上，像是刚成型：**“等你三年。”**
她盯着那几个字，呼吸一滞。
剑又开始往下沉，这次她没拦。它完全没入地下，只留下阵图在地面发光，像一座沉睡的城。
她坐在地上，靠着一块石头，看着那道光。
手指慢慢握紧，掌心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