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临渊赶到时,地上还残留着焦痕。他刚从校长室脱身,一路疾行,卫衣后背已被汗水浸透。前方荒山裂谷边缘,一股阴冷气息正从地面升起,像水波一样扭曲空气。
上官玥坐在阵图边缘,掌心贴地,闭着眼。她察觉到脚步声,没有抬头,只低声说:“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江临渊站定,目光扫过现场。碎石堆旁悬浮着一团黑光,不大,却不断震颤,发出低频嗡鸣。那不是单纯的灵体,更像是两种意识在互相撕扯。
他认得其中一道波动——周云鹤。上次在离火阵中,这股残魂差点让他走火入魔。另一道更沉,带着腐朽味的压迫感,是玄阴子。
“他想吞掉残魂。”上官玥睁开眼,“但没成功。”
话音刚落,黑光猛然膨胀。玄阴子的身影浮现出来,双手结印,指尖连着数道黑丝,扎进光球内部。他的脸开始变形,嘴角裂到耳根,眼睛泛起血色,像是强行压制某种反噬。
“错了。”江临渊一步上前,“那不是普通残魂,是被血咒喂养过的执念体。你这么吸,等于把刀往自己神识里插。”
玄阴子没理他,反而加大了抽取力度。黑光剧烈抖动,忽然传出一声嘶吼,不是人声,像是几十个人同时尖叫。光球表面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脸,最清晰的那张,属于周云鹤。
他的嘴一张一合,无声地说着什么。
江临渊瞳孔一缩。那是宗门密语,他在签到图书馆时,曾在一本残卷上见过。翻译过来只有四个字:**吞下它**。
“快动手!”他猛地甩出离火旗。
火焰腾空而起,化作网状扑向光球。接触到黑光的瞬间,火舌缠绕上去,形成一层红茧。光球震动减弱,但仍在内部翻滚,像有东西要破壳而出。
上官玥站起身,双脚分开,与肩同宽。她没去拔剑,而是将手按在地面。雷火阵图亮起,纹路由灰转金,顺着地脉蔓延至光球下方。
“准备轰击。”她说。
“等三秒。”江临渊盯着光球中心,“它现在是死局,谁碰谁炸。我们要打的是融合点,不是整体。”
玄阴子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:“你们……不懂……这是机缘!”
他双臂暴起青筋,黑丝深入光球。可下一瞬,那些丝线突然调转方向,反向刺入他手腕。他闷哼一声,身体一僵,脸上露出惊恐。
光球开始收缩,向内塌陷。
“就是现在!”江临渊喝道。
上官玥抬手,雷火阵图中央凝聚出一道竖立的光柱,粗如手臂,颜色深紫。它缓缓上升,在空中划出笔直轨迹,然后狠狠砸下。
轰!
没有巨响,只有一声脆裂,像冰面炸开。光球炸成无数碎片,黑雾四散,又被离火旗的火焰迅速烧尽。余波掀飞了周围的碎石,江临渊抬臂挡住脸,感到一阵灼热掠过皮肤。
烟尘落下后,地上多了一块玉牌。
半截,断口参差,表面沾着干涸的暗红痕迹。四个小字刻在正面:**玄天噬魂**。
江临渊走过去,蹲下捡起。入手冰凉,但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丝微弱跳动,像是心跳。
“这不是法器。”他说,“是信物,或者……钥匙。”
上官玥走到他身边,看了一眼玉牌,又看向远处。玄阴子不见了,地上只留下几道拖痕,通向西南方向的林子。他退得狼狈,显然受了重创。
“周云鹤呢?”她问。
“没了。”江临渊握紧玉牌,“刚才那一击,把他最后一点执念也打散了。”
两人沉默片刻。这场混战来得突然,结束得也快。没有胜利的喜悦,只有沉甸甸的疑问压在心头。
江临渊把玉牌收进背包夹层。那里原本放着母亲求的平安符,现在只剩灰烬。他没再看一眼,拉好拉链。
“你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吗?”上官玥忽然问。
“知道一点。”他站起身,“玄天宗有个禁术,叫‘噬魂补元’,用同门精魄滋养自身修为。练的人必须持有玉牌为证,否则会被反噬。但这块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它不该存在。这个术十年前就被废了。”
“所以有人偷偷在用。”她接道。
“不止是用。”江临渊看着手中的离火旗,“他是被逼的。最后一刻,周云鹤的嘴型在说‘吞下它’。这不是选择,是命令。”
上官玥低头,发现脚边的地面上,有一小片焦黑区域。她伸手触碰,泥土还带着余温。刚才雷火阵轰击时,这里承受了最大冲击,可奇怪的是,阵图纹路没有损坏,反而比之前更深了一些。
她试着运转体内气息,雷火之力顺着手臂下沉,注入地面。整座阵图微微发亮,像回应她的召唤。
“我能控住它了。”她说,“不用剑胚也能启动。”
江临渊点点头:“你和这块地连上了。”
“嗯。”她收回手,“以后我不在的时候,它也会自己护场。”
风从裂谷吹上来,带着土腥味。远处高校的灯光隐约可见,教学楼已经熄了大半。这一晚发生的事,没人看见,也不会有记录。
江临渊摸了摸眉心。那里有点热,是天道印记在反应。自从签到满一年,这个标记就时不时发烫,尤其在靠近某些关键线索时。
他看向实验楼方向。那里是他第一次签到的地方,也是括苍山洞天的投影所在。地下灵脉曾被秦无涯利用,现在虽然封住了,但总有一股说不清的波动渗出来。
“你还记得周云鹤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哪?”他问。
“游泳馆。”上官玥答,“那天你说签到了一块阵纹碎片。”
“对。”他眼神一动,“就在那天晚上,他开始盯上你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他是为了碎片来的?”
“不一定。”江临渊摇头,“他是为了能进来。普通学生接触不到深层阵眼,只有通过你这种懂炼器的人,才能触发隐藏结构。”
“所以他接近我,不是因为嫉妒。”她声音低下来,“是任务。”
“可能从一开始就是。”江临渊看着她,“你父母留下的剑胚,也许早就被人盯上了。”
上官玥没说话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掌纹清晰,有一条新出现的红线,从无名指延伸至腕部。这是觉醒阵图时留下的印记,和江临渊掌中的青线类似。
两人并肩站着,谁都没再提离开的事。
几分钟后,江临渊忽然转身,朝后山方向走去。
“你去哪儿?”她问。
“去看看。”他说,“刚才那一炸,地脉动了一下。我感觉那边有什么要出来了。”
“等等。”她快步跟上,“一个人太险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放慢脚步,“但我不能等。”
他们穿过裂谷,踩着碎石往上走。地面越来越松软,偶尔能听到地下传来轻微震动。江临渊右手插在卫衣口袋里,紧紧攥着离火旗的一角。
快到山顶时,他停下。
前方土地裂开一道缝,不长,约两米,深度看不清。从中透出淡淡的光,白色中带点金,不像灵力,也不像火焰。
“没见过这种光。”上官玥靠近边缘,俯身查看。
江临渊蹲下,伸手探向裂缝。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光的瞬间,背包侧袋突然一震。
他愣住。
那里本该空着,平安符已经烧尽。可现在,那截香灰竟在微微跳动,像是被什么唤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