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临渊落地时膝盖一沉，地面没有预想中的碎裂声。他撑住地板站直身体，掌心传来微弱的震动，像是某种阵法余波还在流动。他低头看去，指尖下的地砖刻着细密纹路，与实验楼地下试炼关的符文完全不同。
这里不是深渊。
四周安静得过分。头顶没有裂开的天空，也没有翻涌的魔气。他抬头，看见一盏老旧的日光灯管悬在天花板上，灯光偏黄，照出办公桌的一角。
这是校长室。
他记得自己最后是在魔气乱流中追击秦无涯，意识被无数幻象冲击，身体像被撕开又缝合。可现在，他站在这里，连呼吸都恢复了节奏。
右手下意识摸向眉心。天道印记还在，微微发烫，系统界面无声浮现，卷轴状的签到面板静静停在那里，没有提示，也没有任务更新。他闭眼一瞬，运转青帝诀，识海中的混乱感逐渐退去。空间震荡的影响正在消散，但他清楚，这不是自然脱离。
是有人把他送到了这里。
目光扫过房间。办公桌抽屉半开着，一道幽蓝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，不强，却持续闪烁。他走过去，手指刚碰到抽屉边缘，那光芒忽然稳定下来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他拉开抽屉。
里面只有一块水晶，巴掌大小，通体透明，内部有星点般的光粒缓缓流转。他伸手取出，触感冰凉，不像普通矿石。就在他握住的瞬间，水晶突然亮起，一道光影投射在空中。
画面出现了。
一片荒原，夜空低垂，乌云翻滚。三个人站在裂缝前，脚下是复杂的封印阵图。中间那人穿着玄色长袍，背影熟悉。江临渊瞳孔一缩——是秦无涯。
但和现在的模样不同。记忆里的他更年轻，头发束得整齐，手中握着一柄青铜剑。他身旁站着一位老者，白须长袍，袖口绣着玄天宗的徽记。两人合力将一道黑影压入地底，裂缝闭合时发出沉闷的轰鸣。
封印完成了。
江临渊盯着画面，仔细看着每一个细节。秦无涯的动作很稳，但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，脚步顿了一下。他抬头，目光直直看向镜头。
那一瞬间，江临渊后背绷紧。
“小渊。”秦无涯开口，声音清晰得不像回放，“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。”
话音落下，水晶猛地一震。
江临渊立刻松手后退，同时左手结印，灵力在身前凝成屏障。水晶炸裂，碎片四散，却没有飞远，全都在半空中化为光点，形成一圈紫色涟漪，缓缓扩散。
他没动。
涟漪扫过全身，皮肤没有灼痛，也没有麻痹感。但这股波动让他体内的灵力出现短暂滞涩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运行轨迹。
就在这时，门口传来脚步声。
陈慕白推门进来，肩上的安保制服没换，手里却多了一枚印章。他看了江临渊一眼，又看向空中尚未消散的紫光，眉头皱起。
“你什么时候到的？”江临渊问。
“刚接到警报。”陈慕白走到办公桌前，目光落在抽屉上，“系统显示这里有高阶灵能波动，守阵人印章自动响应。”
他说完，抬起手中的印章。那是一块暗红色的玉石，表面刻着盘龙纹。此刻，印章正发出微弱的红光，频率和空中残余的紫光完全一致。
两股能量开始共鸣。
江临渊上前一步，盯着那枚印章：“它认识这段记忆？”
“不只是认识。”陈慕白声音低了几分，“它在回应。这种共鸣……只有参与过原始封印的人或物才能触发。”
江临渊沉默。
他重新看向地上残留的光点。刚才的画面里，秦无涯用的是青铜剑，而《镇魔九诀》残方上写明，真正的封印必须以七转顺时针归元收尾。可他在记忆中看到的符文旋转方向是逆时针，三次闭合。
这不对。
而且，秦无涯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？三百年前，他还没出生。
“这段记忆是假的。”他开口，“或者，至少被改过。”
陈慕白点头：“我也这么觉得。真正的封印仪式不可能留下完整影像，更不会允许被随意读取。这块水晶……更像是一个陷阱。”
“目的呢？”江临渊问，“引我来看？还是测试我的反应？”
“都有可能。”陈慕白握紧印章，“但最危险的是，它让我确认了一件事——守阵人体系早在三百年前就存在，而我手中的这枚印章，确实参与过那次封印。”
江临渊看向他：“你之前不知道？”
“只知道职责，不知道源头。”陈慕白摇头，“官方修真局给的资料里，这段历史是空白的。现在看来，不是没有，而是被刻意抹去了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警惕。
如果连守阵人传承都被隐瞒，那现在他们面对的，不只是某个反派的阴谋，而是整个体系的重构。
江临渊弯腰，从地上捡起一小块未完全消散的水晶碎片。它还在发烫，表面浮现出极细的裂纹，像是承受过巨大压力。他将碎片收进衣袋，没再说话。
房间里安静下来。
日光灯管忽然闪了一下。
陈慕白手中的印章红光未散，依旧与空气中的灵能波动共振。他低头看着印章，忽然道：“刚才那段记忆里，秦无涯说‘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’。他在提醒你，也在试探你。”
“他知道我会来。”江临渊接话，“甚至，他可能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。”
“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？”
“查真相。”江临渊抬眼，“不是他给的，是我自己找到的。”
陈慕白没再问。他把印章收回怀里，走到窗边，拉开百叶窗的一条缝。外面天色灰暗，校园里没人走动，连风都停了。
“校长呢？”江临渊忽然问。
“三天前就请假了。”陈慕白回头，“说是身体不适。但我知道，他是在躲。”
“躲什么？”
“躲这个。”陈慕白指了指自己的胸口，那里藏着印章的位置，“守阵人不该知道太多。一旦开始怀疑，就会被系统排除。”
江临渊明白了。
罗天成不是不想管，是不能管。他只是一个维持平衡的棋子，一旦越界，就会被替换。
而现在，印章选择了陈慕白。
这意味着，旧的规则正在失效。
他走到办公桌前，打开抽屉的底层。里面有一本登记册，纸张泛黄，封面写着“设备借用记录”。他翻开，快速浏览。
前三页都是正常借还记录。第四页开始，出现了重复的名字。
秦无涯。
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借一次实验室钥匙，时间跨度长达三年。最后一次记录是三个月前，借用人签名那一栏，字迹有些颤抖，不像平时那样工整。
江临渊盯着那行字。
秦无涯最近在做什么？
为什么突然变得不稳定？
他合上登记册，放回抽屉。
这时，口袋里的水晶碎片突然一热。
他拿出来一看，裂纹变得更深了，内部的光粒开始移动，排列成一条直线。
像是在指向什么。
陈慕白也注意到了。
“它在变化。”
“不是自然现象。”江临渊低声说，“是信息。”
两人同时看向房间角落的保险柜。
那是校长用来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，外层有灵力锁，普通人打不开。
但现在，柜门上的符文正在轻微闪烁，频率和水晶碎片完全一致。
江临渊走过去，把手放在柜门上。
灵力探入，符文没有反抗，反而自动解开。
咔哒一声，柜门弹开。
里面没有文件。
只有一面铜镜，镜面朝下放在底部。
他把它拿出来，翻转过来。
镜面布满划痕，照不出人脸。
但在中央位置，刻着一行小字：
“地脉锁龙，镇魔碑下。”
陈慕白看到这句话，脸色变了。
“这是守阵人密令的开头。”
“后面呢？”
“没了。”陈慕白摇头，“完整的应该是‘地脉锁龙，镇魔碑下，魂归其位，血祭千载’。这是启动最终封印的咒言，只有历代守阵人才能念全。”
江临渊盯着镜子。
秦无涯的记忆、水晶的诱导、印章的共鸣、保险柜的开启……
这一切都不是巧合。
他在被引导。
但引导他的，到底是秦无涯，还是别的什么？
他把镜子递给陈慕白。
“你拿着。这东西不该留在这里。”
陈慕白接过镜子，刚要放进包里，镜面突然一亮。
划痕消失了。
镜中映出的不再是房间，而是一片漆黑的空间。
中央立着一块石碑，碑身上缠绕着铁链，链子另一端，伸向黑暗深处。
江临渊蹲下身，视线与镜面平齐。
他看见石碑底部，刻着两个字。
小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