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卷着灰烬从荒山巅掠过，吹动江临渊的卫衣帽子。他站在原地，掌心还握着那枚铜钉。上官玥已经转身走开几步，背影对着他，左手摊开，盯着掌心发亮的符号。
他没再说话，只是抬头看向天空。
天边刚透出一点白，云层压得很低。可就在那一瞬间，他眉心突然一烫，像是有根针扎进了骨头里。他皱了下眉，抬手按住额头，呼吸一顿。
不是痛，也不是痒，是一种陌生的牵引感，从脑子里直往下沉，落到胸口，又顺着经脉往四肢散去。
他知道这种感觉。
系统要动了。
他闭了下眼，稳住气息。背包侧袋里的香灰早已燃尽，只剩一点残渣贴在布料上。他没去碰它，只把注意力收回来，集中在体内灵力的流转上。
地面还在震。
青金线条在焦土上蔓延，像活的一样。那些纹路越来越清晰，勾勒出完整的阵图轮廓，和后山山顶的完全一样。裂缝深处透出的光不刺眼，却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图案，忽然明白过来——这不是单纯的震动，是呼应。
有什么东西正在归位。
第一道流光是从东边来的。
一道青色光点划破晨雾，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，直接落在荒山半空。它悬在那里，静静漂浮，像一颗不会坠落的星。
接着是第二道、第三道。
北方来的是深蓝，带着冰裂般的纹路；南方是赤红，边缘跳动如火舌；西方飞来一块土黄色光团，落地时发出闷响。每一块都来自不同的方向，每一块都对应一个他曾签到过的地方。
图书馆、实验楼地下、体育场看台角落、宿舍楼顶水箱间、食堂后巷锅炉房、教学楼天井花坛、校医院地下室、艺术楼雕塑室、行政楼档案馆、游泳馆更衣室。
十大洞天投影，十处签到地点。
他当初每天打卡，拿到的不过是些灵石、残方、种子、竹简。他以为那是系统给的奖励，现在才懂，那些都不是终点，而是标记。
是钥匙。
是引路的信物。
十块光团在空中围成一圈，缓缓旋转。它们之间拉出细线般的光丝，交织成轮。轮心向上凸起，形成一个漩涡状的空洞。
江临渊的意识被猛地拉进去。
他的视野变了。
不再是荒山巅，也不是天空或大地。他看见一本巨大的古籍悬浮在黑暗中，封面无字，材质像是某种兽皮与竹片的结合体。书页自动翻开，一页页翻动，速度快得看不清内容。
这就是系统的界面。
它从未如此活跃过。
当第十块光团落入漩涡中心时，整本书突然静止。随后，所有页面同时向内折叠，最后缩成一团金光，轰然炸开。
一幅立体图出现在他眼前。
山川河流、地脉走向、灵气节点、封印位置、阵眼分布……全都清晰可见。中央是一座巨大废墟，被九重结界包围，下方镇着一团不断蠕动的黑影。
昆仑墟。
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。
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系统提示在他识海中浮现，不是声音，也不是文字，而是直接嵌入记忆的一种存在方式：
【宿主完成十方洞天收集，解锁昆仑墟控制权。】
没有欢呼，没有庆祝，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。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。
可他知道，一切都不同了。
眉心的印记开始发热，越来越烫，最后变成一种持续的灼烧感。信息流顺着印记灌进来，太多太杂，根本来不及消化。他只能任由那些画面、规则、口诀、禁制方法一股脑塞进脑子里。
有些他能看懂，比如某个阵法的启动顺序；有些完全陌生，像是某种血脉契约的刻录方式；还有一些片段，像是别人留下的记忆残影，一闪而过，抓不住。
他站着没动，双脚牢牢踩在阵图上。
身体像是被钉住了，又像是在膨胀，快要撑破皮肤。他不敢乱动，怕一动就会让这些信息漏掉。他必须记住，哪怕只记住一点点。
远处传来一声鸟叫。
一只麻雀从山脊飞过，扑棱着翅膀，消失在林子里。
世界还在运转。
风还在吹，云还在走，太阳正慢慢升起。
可他知道，刚才那一瞬，天地变了。
不是天塌了，也不是地陷了，是一种更细微的变化。就像一根绳子绷到了极限，终于被人打上了最后一个结。
他睁开眼。
眼神变了。
之前的迷茫、犹豫、挣扎，全都沉了下去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重量。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，但他清楚一件事——这事，他躲不掉了。
他抬起手，看着自己的掌心。
五指张开又合拢，动作很慢。他感受着体内的灵力流动，发现它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刻意引导。它们自动沿着某些新出现的路径运行，经过一些从未开启过的穴位。
那是昆仑墟赋予的权限在生效。
他不知道这权限具体能做什么，但能感觉到它的存在。就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刀，他还没拔出来，就已经闻到了铁的味道。
他低头看向脚下的阵图。
青金光芒依旧流转，节奏稳定，像是有了自己的呼吸。他蹲下身，伸出手指，轻轻碰了碰其中一道线条。
指尖传来轻微的震动，像是在回应他。
他收回手，站起身。
上官玥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。她没靠近，也没说话，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。她的左手已经合拢，掌心的符号不再发光，但她的目光很沉。
他知道她在等。
等他开口，等他行动，等他做出选择。
他没让她等太久。
“我拿到了。”他说。
她没问拿什么。
她只问：“能用吗？”
他沉默了几秒。
“还不确定。”他说，“但我可以试。”
她点头。
然后退了一步，把空间留给他。
他闭上眼，再次沉入识海。
这一次，他主动去找那幅立体图。它还在，静静地悬浮着，等着他调用。他尝试触碰其中一个节点——位于西南方位的括苍山洞天投影。
刹那间，他“看”到了实验楼地下的场景。
不是用眼睛，而是用意识。他能感知到每一寸墙壁的厚度，每一条管道的位置，甚至地下三米处埋着的一块古老石碑。那上面刻着半个阵纹，正是他半年前签到时无意激活的部分。
他松开手，退出连接。
再睁开眼时，额角已渗出一层汗。
这不只是查看，是掌控。
真正的掌控。
他转向另一个节点——句曲山洞天，对应图书馆顶层的旧书库。他刚触碰到那个点，脑海中立刻跳出一段信息：【现存灵植残种三十七株，其中七株具备觉醒潜力】。
他愣了一下。
这不是数据反馈，是实时监测。
系统已经和他的神识融为一体，而他现在能调动的，不只是签到奖励，而是整个洞天体系的运行状态。
他又试了几个其他节点。
游泳馆更衣室的阵纹碎片仍在原地，未被移动；艺术楼雕塑室的异种灵植种子已发芽，根系触及地脉；行政楼档案馆的青铜匣子出现微弱震颤，内部封印物有苏醒迹象……
每一个点都在向他汇报。
每一个点都听他号令。
他终于明白“控制权”三个字的分量。
这不是升级，不是强化，是移交。
有人设计了这场试炼，设定了规则，埋下了线索，等了这么多年，就是为了这一刻。
而他走完了全程。
没有靠运气，也没有靠捷径。每一天签到，每一次选择，每一场战斗，都是必经之路。
他睁开眼，望向东面。
太阳已经升起来了，光线照在焦土上，映出他长长的影子。
他抬起右手，掌心朝上。
识海中的立体图微微一动。
他感觉到，有东西要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