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面一震,那道人影终于踏进光里。
不是幻象,也不是残念。这回的渊主分身比刚才那个完整得多,脚下每走一步,石缝里的符文就亮起一圈暗红,像是被重新点燃的引信。他穿着和之前一样的雪白宫袍,手里还捏着那串骷髅念珠,可眉心的朱砂已经变成了裂开的十字纹,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破过。
寒星把戟横在身前,没动,也没说话。她知道这种时候最好别开口——我向来讨厌别人在我盯猎物的时候插嘴。
我摸了摸袖中的册子,温度正常,微温,不烫也不冷。说明这阵子是仿的,不是原版锁魂阵复活。这就简单了。
“你挺勤快。”我开口,“刚死一个,立马又造一个?这量产速度,冥河老怪摆渡船都得给你让道。”
渊主站定,嘴角扯了扯:“楚昭,你以为夺了一本破册子就能改命?它认你,是因为你还没触及真正的规则边界。”
“哦?”我抖了抖折扇,“那你今天来,是专程送边界的?”
他没答,只是抬起手。
身后黑雾翻涌,百来个鬼卒从地底爬出,一个个手脚扭曲,眼窝冒着青烟,排成九宫格阵型,脚踩符点,齐步向前。每踏一下,空气就嗡一声颤,像是有人在耳边敲铜锣。
精神干扰音波阵?挺会玩。
但这套路有个致命问题——它得靠节奏推进。而所有依赖节奏的东西,都有卡顿点。
我眯眼看了看他们脚步的频率,差不多了。
舌尖一咬,一口精血喷在扇面上。
金纹炸开,扇骨自动拆解,一片片在空中重组,拉长、收刃、凝柄,眨眼间变成一把无铭长剑。剑身通体银灰,连个花纹都没有,但握在手里特别顺,像是早就该长成这样。
寒星瞥了一眼,小声嘀咕:“又换装备?上次扇子还没用腻吧?”
“这不是换。”我往前走了三步,“这是报销。”
话落,我已经冲进了鬼卒阵中。
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,九宫格转位讲究方位生克,理论上能形成连环压制。可惜——雷劫第十三道必停零点三秒,这个漏洞不只是天劫专用,凡是带“周期性叠加”的术法,都会在这个节律上打个嗝。
我每一步都踩在那个“嗝”上。
整个战场像是被人按了慢放键,鬼卒动作迟滞,眼神发直,连挥刀都拖出残影。只有我能动。
穿行其间,剑不出鞘,只用剑脊拍人。一拍头,二拍肩,三拍背,像是在点名。
第三十七个鬼卒被我敲到后颈时,整个人突然僵住,然后“砰”地炸成黑烟。
接着是第三十八个、第三十九个……连锁反应开始了。
原来这些鬼卒是靠阵型维持存在的,只要打断其中一个的节奏节点,整个循环就会崩。就跟修仙界传功走火一样,一人岔气,全员吐血。
我走出第九步,正好站在阵眼中央。
回头一看,满地都是碎骨头和残甲,鬼卒全灭,连灰都没剩下。
渊主脸色变了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可能预判到它们的共振频率?”
“预判?”我把剑转了个圈,“我根本没看你们。”
他瞳孔一缩。
我笑了:“我只是踩对了时间点。就像你妈喊你吃饭时,你总要愣半秒才反应过来——天地运行也一样,总会愣那么一下。”
他猛地挥手,想引爆四周残留的符印。那些刻在墙上的纹路开始发烫,眼看就要炸开。
但我比他快。
剑尖轻轻一点,不是刺他,也不是砍阵,而是戳向他左前方半寸的空地。
那里什么都没有。
可就在剑锋落下的瞬间,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极淡的影子——正是上一个分身消散时留下的“存在残响”。
《天命漏洞手册》里提过一句:“因果算不准期,可提前植入判定结果。”
简单说,就是在命运还没决定“你有没有死”的那一刹那,先写好答案。
我写的答案是——你会死在这里。
剑光掠过,那道残响应声断裂。
渊主脖子一凉,一道细线缓缓浮现,从右耳根划到喉结,不深,但足够让他动不了。
他僵在原地,连呼吸都停了。
“你干了什么?”他声音发抖。
“没干什么。”我逼近一步,剑尖抵住他咽喉,“就是让你的存在逻辑出了点bug。你现在处于‘已被判定死亡’但‘肉体尚未消散’的状态。想逃?逃不出自己的命轨。想反击?你的动作已经被归类为‘临终挣扎’。”
他瞪大眼:“你竟敢篡改既定轨迹!”
“我不是篡改。”我冷笑,“我只是提醒你——你本来就不该存在。一坨被天道扔掉的垃圾,还妄想重写规则?”
他喉咙滚动了一下,似乎想说什么,但张不开嘴。那道细痕已经开始渗黑气,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往外腐蚀他的形体。
寒星在后面小声问:“他……还能活吗?”
“不能。”我说,“但他也不会立刻消失。这种状态会持续一段时间,直到三界底层规则把他彻底抹除。大概……半个时辰?”
“那咱们现在干嘛?”
“等。”
“等啥?”
我盯着渊主的眼睛,忽然发现他嘴角翘了一下。
不对劲。
我正要收剑后撤,怀里的册子猛地一烫,像是被人从里面烧了一下。
紧接着,一行字直接浮现在我眼前,不是通过册子,而是凭空出现在视线中央:
**杀劫将至,非此身可挡。**
我没动,但手里的剑微微偏了半寸。
渊主看着我,终于笑出声,声音沙哑:“你以为……这是我最后一步棋?”
我眯眼:“你还藏了什么?”
他没回答,只是抬手指了指头顶。
我抬头。
石壁上的符文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反转,原本内敛的金纹变成了向外扩散的黑线,像蛛网一样蔓延到整个穹顶。而在那些纹路交汇的最高处,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正在缓缓成型。
没有吸力,也没有声响。
但它出现的那一瞬,我脑子里的《天命漏洞手册》突然安静了。
不是沉默,是那种——连批注都写不出来的感觉。
就像程序遇到无法识别的病毒,直接宕机。
寒星拽了拽我的袖子:“那玩意儿……是不是有点眼熟?”
我盯着那黑洞边缘的一圈扭曲纹路,慢慢认了出来。
那是残页燃烧时才会出现的蓝焰痕迹。
可残页现在还在冥河老怪那儿押着当利息,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。
除非——
有人伪造了它的火焰印记,用来骗过规则识别系统。
这招够阴。
我收回剑,退后两步。渊主的身体开始崩解,化作黑雾消散,但在彻底消失前,他留下最后一句话:
“你改得了命轨,破得了阵法,但你防不住……从未来杀回来的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