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收剑回鞘的瞬间,怀里的东西突然烫了起来。
不是那种烧皮肤的热,更像是有人把一块刚出炉的铁片塞进了胸口,闷着劲儿往外散温度。我没动,手已经按了上去——是残页。
它本该安静地待在贴身暗袋里,和冥河老怪签的三年利息合同叠在一起。可现在,边缘的蓝焰自己燃起来了,火舌扭动,像是被谁操控着写字。
“楚昭杀劫升级。”
六个字拼得整整齐齐,火光稳定得不像自然现象。
寒星往前半步:“这……是它自己写的?”
“不是。”我压住心口,感觉到那股热在往骨头缝里钻,“是有人借它的嘴说话。”
话音刚落,脑子里那本《天命漏洞手册》猛地一沉。
不是文字消失,也不是页面翻动,而是像服务器突然断电,所有批注都卡在了最后一帧。我试图调出“因果错位期可预埋判定”这条,结果只看到一片斑驳的墨迹,原本清晰的文言句式开始倒退,仿佛时间本身在反向修改记录。
我闭了下眼,再睁时左眼异瞳刺痛。
“不对。”我低声说,“不是预警来了。是劫已经发生了。”
寒星没接话,但她把戟横得更稳了些,脚底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。她记下了时间刻度,动作利落,没多问一句。
很好。这种时候,少说话的人活得久。
我盯着残页上的火焰,忽然冷笑一声:“渊主做不到这个程度。他最多借势,改不了规则底层。能让你连‘天道耳鸣期’都看不清的,只有更高权限的东西。”
说着,我咬破指尖,在空中画了半道符纹。
正是刚才消失的那句批注:“天道耳鸣期,因果算不准”。
符成刹那,残页上的火猛地一跳,六个字瞬间断裂,像是信号被干扰。
我瞳孔微缩。
“封了?”我轻笑,“连‘耳鸣期’都被打补丁了?谁给你的胆子修老子的操作系统?”
寒星小声嘀咕:“要不……是天道亲自出手?”
“天道?”我摇头,“它要是真有空管我,三千年前就该把我抹了。现在才来?太迟了也不够狠。”
我抬手示意她别靠近:“别碰残页。现在任何接触都可能触发连锁反应。”
她点头,但眼睛一直盯着那团火。
地面开始震,不是剧烈晃动,而是那种细微的、持续不断的颤,像是某种频率正在同步。我低头看了眼脚下,符阵残纹微微发亮,节奏竟和我的心跳一致。
这不是巧合。
“有意思。”我摸了摸扇骨,“我的存在本身,成了阵眼?”
寒星皱眉:“啥意思?”
“意思是。”我把折扇抵在唇边,声音压低,“之前斩的那个分身,虽然死了,但它的‘痕迹’还在被人重新激活。而现在,这痕迹正通过我和阵法的连接,往三界底层扩散。”
我顿了顿:“换句话说,我不是在防攻击,我是在给别人提供攻击接口。”
她瞪大眼:“那你赶紧断开啊!”
“断不开。”我冷笑,“我已经和亡命录绑定了神识,阵法认我为主。现在撤,等于自爆规则核心,整个鬼蜮都会塌。”
头顶的黑洞还在,没有扩大,也没有缩小,像个凝固的伤口挂在穹顶。可我知道,它不是终点,是通道。
残页突然抖了一下。
火势减弱,一个字掉了下来——“劫”字的最后一笔化作灰烬飘散,剩下五个字:“楚昭杀 升级”。
它说话的时候,一向掉字。但这次不一样,是被动剥离,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抽走了信息。
我盯着那残缺的句子,忽然笑了。
“你不是来报信的。”我对着残页说,“你是被推回来的。”
寒星愣住:“啥?”
“杀劫升级,不是更强。”我看向穹顶黑洞,声音平静,“是更早。”
她没听懂。
我也没解释太多。
因为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瞬间,左眼琉璃镜后传来一阵剧痛,视野裂开,无数条时间线凭空浮现,交错缠绕,像一张织到一半就被撕碎的网。
其中一条格外清晰。
上面写着:“此处已死。”
不是“将死”,也不是“可能死”,是“已死”。
而且标注的时间点,就在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内。
我抬手敲了敲太阳穴,扇骨发出轻响。
“狗崽子。”我说,“记住你现在站的位置。”
她立刻用戟尖在地面划了个叉,动作干脆。
我知道她在想什么——为什么不是逃,不是想办法破解,而是记坐标?
因为她已经开始懂了。
我们面对的不是一场战斗,而是一次逆向归因。
有人从未来,把我的死亡结果提前送了回来,并试图让现实去迎合那个结局。
这才是真正的杀劫升级。
不是威胁变强,是规则倒流。
我盯着那条“已死”的时间线,忽然发现一件事——它和其他线的交点,正好落在这个密室中央。
也就是说,我的死,必须发生在这里。
否则,整个因果链就不成立。
“所以……”我低声说,“他们需要我留在原地。”
寒星握紧戟柄:“那你还站着干嘛?”
“因为我还没搞清楚。”我看着残页,“是谁送来的消息?是敌是友?如果是敌人,为什么要暴露战术路径?如果是朋友……谁会蠢到用这种方式提醒我?”
她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。
我抬手,轻轻抚过琉璃镜表面。
镜面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,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。
“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。”我眯起眼,“能绕过《天命漏洞手册》直接植入判定的,绝不是普通角色。要么是掌握了原始权限的存在,要么……就是未来的我。”
寒星差点把戟扔了:“你自己杀自己?”
“不排除这个可能。”我淡淡道,“毕竟,我最了解自己的漏洞在哪里。”
她沉默了几息,忽然问: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
我转头看了她一眼。
然后缓缓展开折扇,扇面上刻着一行小字:“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蝼蚁;吾不仁,以天道为bUG。”
我笑了下。
“还能怎么办?”我说,“等呗。”
等那个从未来回来的杀劫,亲自踏进这个门。
等它证明,我到底是不是真的‘已死’。
寒星站在侧后方,呼吸放得很轻。
残页悬浮在半空,火光微弱,像是耗尽了力气。
头顶黑洞依旧静止,可我能感觉到,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调整频率。
就像狙击枪在校准瞄准镜。
我靠在石壁上,左手按着仍在发烫的胸口,右手执扇抵唇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没有人说话。
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“咔”。
像是锁链绷断的第一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