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宇的重剑卡在第三十二具骷髅的颈椎骨缝里时，右臂的肌肉突然发出撕裂般的剧痛。他低头瞥见铠甲缝隙里渗出来的血已经变成了深褐色，像生锈的铁水沿着甲片纹路缓缓流淌——腐骨毒正在顺着血管爬升，每一次心跳都带来蚂蚁啃噬般的麻痒，混杂着骨骼摩擦的“咯吱”声，在耳边织成一张令人作呕的网。
“洛雨！净化术！”他吼出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的质感，左手猛地抓住身旁一具骷髅的肋骨，硬生生将那具试图咬向天玲咽喉的白骨拽成两截。断裂的骨茬刺破掌心，鲜血滴在地上立刻被涌动的骨海吞没，连半秒钟的猩红都没能留下。
一、冰与箭的绝境
天玲的箭筒已经空了一半，最后三支银箭搭在弓弦上时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。她的左臂无力地垂着，被骨巫诅咒侵蚀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，每一次抬臂都像有无数根针在刺挠骨髓。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，瞳孔里倒映着远处巫妖旗帜的影子，那面绣着白骨沙漏的黑旗每飘动一次，就有上百具新的骷髅从尸堆里爬出来。
“西北方！它们在利用地形！”她突然松开弓弦，三支箭呈对角线射出，精准地射穿了三块悬在崖边的岩石。碎石滚落的瞬间，三十多具埋伏在崖壁后的骷髅兵失去掩护，刚探出头就被洛雨的冰锥砸成了骨粉。但这短暂的反击没能带来任何喘息——更多的骷髅正踩着同伴的残骸往崖上爬，断手断脚的依旧用颅骨撞击岩石，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，像在敲催命的鼓点。
洛雨的法杖顶端凝结着冰蓝色的光晕，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。她的魔法袍前襟破了个大洞，那是刚才为了推开林宇，被骷髅的骨刃划开的，伤口离心脏只有寸许。“圣灵佑护快撑不住了！”她一边将最后一瓶魔力药水灌进嘴里，一边将治愈术拍在天玲背上，“它们的亡灵光环在叠加，净化术的效果只剩三成！”
话音未落，地面突然剧烈震颤。原本平整的战场裂开数道深沟，无数惨白的手臂从沟里伸出来，抓住联军士兵的脚踝往下拖。一个年轻的德鲁伊刚召唤出的棕熊，瞬间就被拖进裂缝，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哀嚎就没了动静，紧接着裂缝里喷出一股混杂着碎骨的黑血。
“是尸骸深渊！”林宇认出了这个亡灵法术，图鉴里说这是高阶巫妖才能施展的大范围诅咒，“它们在献祭自己的骷髅兵！”他挥剑斩断缠上洛雨小腿的骨手，却发现那些骨头被砍断后立刻化作黑灰，渗入泥土里，裂缝边缘的黑气反而更浓了。
天玲突然踉跄了一下，箭尖擦着一具骷髅的颅骨飞了出去。她的视线开始模糊，左臂的诅咒正在蔓延，眼前的骨海变成了旋转的灰黑色旋涡。“我……我看不见了……”她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，血腥味让她想起三天前出发时，洛雨塞给她的那袋草莓干，那时的阳光还暖烘烘的，不像现在只有刺骨的寒意。
二、锈蚀的勇气
林宇的重剑上布满了缺口，原本锃亮的剑身此刻像块生锈的废铁。他的肋骨断了至少三根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，但他不敢停下——刚才有个十字军就是因为弯腰咳嗽，被骷髅从背后刺穿了喉咙。他看见自己的靴子已经和地面的血泥冻在了一起，那些暗红色的液体里漂浮着碎骨、牙齿和破烂的布片，踩上去发出黏腻的“咕叽”声。
“天玲！接住！”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卷轴，用尽力气扔过去。那是张“群体加速”卷轴，是他们用三箱精金矿换来的保命符。天玲下意识伸手去接，却因为左臂的麻痹慢了半拍，卷轴擦着她的指尖飞出去，落在骷髅堆里瞬间被撕成了碎片。
两人同时僵住。那短暂的沉默里，只有骷髅摩擦的咔哒声和士兵的惨叫在回荡。天玲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，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因为自责——如果她能再快一点，如果她没有被诅咒击中……
“哭什么！”林宇的吼声打断了她的崩溃，他一剑劈开扑向她的骷髅，剑刃上的圣光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，“我们还有手有脚！”他的声音嘶哑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洛雨，冰墙封死左翼！天玲，瞄准最前面那面旗！今天就算死，也得拉个巫妖垫背！”
洛雨猛地回过神，法杖重重顿地。厚实的冰墙拔地而起，暂时挡住了左侧的骷髅潮，但冰层上立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。她趁机从背包里翻出个小小的水晶瓶，里面装着泛着银光的液体——那是她们用最后一块天使羽毛提炼的圣水，原本是打算留到决战用的。
“林宇！张嘴！”她跑过去踮起脚，将圣水灌进他嘴里。银色液体流过喉咙时像火烧一样，却奇异地压制住了腐骨毒的蔓延，断裂的肋骨也传来一阵暖意。林宇刚想说什么，就看见冰墙后方突然亮起无数双幽绿的眼睛——那些骷髅正在啃噬冰层！
三、狡诈的深渊
天玲突然一箭射向天空，银箭在最高点炸开金色的光雨。这是精灵族的示警信号，意味着遭遇了无法抵抗的危险。但她真正的目标是光雨照亮的那片区域——在骷髅潮后方，十几个穿着黑色法袍的身影正围成一圈，他们手中的骨杖顶端镶嵌着紫色的骷髅头，正往地面注入浓稠的黑雾。
“是亡灵召唤师！”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，“它们在召唤骨龙！”
话音刚落，大地就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。远处的尸堆突然隆起，两根弯曲的巨角刺破地表，紧接着是覆盖着黑甲的头颅和展开的骨翼。那具骨龙的眼眶里燃烧着熊熊黑火，翅膀扇动时带起的狂风卷着碎骨，像刀子一样割在人的脸上。
洛雨的脸色瞬间惨白。骨龙是亡灵军团的终极兵种之一，以她们现在的兵力，别说对抗，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。她下意识看向林宇，却发现他正盯着骨龙脚下的地面——那里的黑雾比别处更浓，隐约能看见符文在闪烁。
“不对！”林宇突然喊道，“那不是真的骨龙！是幻术！”他想起图鉴里的记载，高阶骨巫能施展“死亡幻象”，用魔力制造出足以乱真的亡灵生物，目的是摧毁敌人的意志，“它们在拖延时间！真正的杀招在地下！”
天玲立刻拉满弓弦，这次她没有瞄准骨龙，而是将银箭射向地面那些闪烁的符文。箭簇接触到黑雾的瞬间，果然爆发出刺耳的滋滋声，符文的光芒黯淡了几分。但更多的骨巫从骷髅堆里钻出来，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比划，地面的符文立刻重新亮起，而且比刚才更亮了。
“它们在挖地道！”洛雨终于反应过来，“想绕到我们后面！”她急忙施展“透视术”，淡蓝色的魔法光芒穿透地表，果然看见无数白骨组成的爪子正在地下挖掘，离她们的防线只有不到三十步！
林宇突然举起重剑，剑尖直指天空。他的铠甲上渗出鲜血，却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圣光：“十字军！跟我冲！”剩下的二十几个十字军齐声呐喊，圣徽在胸口亮起，跟着他朝着符文最密集的地方冲锋。他们知道这是自杀式攻击，但没人犹豫——如果让亡灵从背后突袭，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。
骷髅兵像潮水一样涌上来，林宇的重剑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片骨雨，但他的速度越来越慢。圣光在他身上明明灭灭，腐骨毒再次发作，视线开始发黑。他感觉自己像在泥沼里跋涉，每一步都耗尽全身力气，却只能前进寸许。
四、残响与余烬
天玲的最后一支银箭射穿了骨巫的头颅，那具枯瘦的尸体化作黑灰飘散。但她没有时间高兴，因为地下传来的震动越来越近，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塌陷。她看向洛雨，发现她正闭着眼睛，双手按在地上，法杖顶端的冰蓝色光晕前所未有的明亮。
“天玲！带林宇走！”洛雨的声音带着决绝，“我用冰封大地困住它们！”冰封大地是她最强的范围法术，但以她现在的魔力，施展完就会彻底虚脱。
天玲刚想反驳，就被林宇抓住了手腕。他的手烫得惊人，眼神却异常清醒：“走！”他将重剑塞进她手里，“带她走！去找援军！我断后！”
“你疯了！”天玲的眼泪再次涌出来，“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去的！”
“听话！”林宇的声音突然放软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，“把这个带给城主。”他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徽章，那是他们穿越到这个世界时，第一个帮助他们的老城主给的，“告诉他们，亡灵在挖通通往主城的地道。”
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，无数白骨组成的触手从里面伸出来，卷住了最后几个十字军。洛雨的冰封大地终于生效，地面瞬间冻结，触手被冻在冰层里，但冰层上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。
“快走！”林宇猛地将天玲推出去，自己则转身冲向裂缝，“告诉她们，我在冰封解除前，能守住这里！”他的声音被骷髅的嘶吼淹没，重剑挥舞的圣光在骨海里绽开一朵微弱的火花，像风中残烛。
天玲被洛雨拽着往后退，她回头望去，只看见林宇的身影被不断涌来的骷髅吞噬，那道圣光越来越小，最终隐没在灰黑色的骨海深处。她的手里还攥着那枚染血的徽章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突然想起林宇说过的话——
“在《英雄无敌》的世界里，没有永远的败北，只有放弃抵抗的懦夫。”
冰层的碎裂声越来越响，远处的巫妖旗帜依旧在飘动，而她们的身后，是通往希望的唯一道路。天玲擦干眼泪，握紧了手中的重剑，洛雨也重新举起了法杖，两人相视一眼，朝着远方跑去。她们知道，现在的撤退不是逃跑，是为了带着援军回来，带着那个承诺回来。
骨海依旧在咆哮，却没人注意到，在冰封的裂缝深处，一点微弱的圣光正顽强地跳动着，像一颗不肯熄灭的火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