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八章 赵括的殷勤与楚清秋的淡漠
宴席之后的几日，城主府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。少城主赵括突破先天后期的喜悦，似乎被另一种更加炽热却焦躁的情绪所取代。他像是一头被无形缰绳束缚的困兽，在奢华却沉闷的殿宇间踱步，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府邸深处那片幽静的竹林——听竹轩的方向。
楚清秋那日的出现与离去，像一根冰刺，扎进了他膨胀的虚荣心里。她那彻底的无视，那清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姿态，非但没有让他知难而退，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强烈的征服欲与表现欲。在他简单的认知里，自己是天风城未来的主宰，是天纵奇才，理所应当拥有最好的一切，包括那个冷漠得不像凡人的妹妹。
“她定是常年静修，不谙世事，才如此冷淡。需得以诚意打动，让她知晓我的优秀与权势。”赵括如此想着，精心准备了一番，终于按捺不住，朝着听竹轩而去。
他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赤金华服，金冠束发，腰缠玉带，将先天后期的气息稍稍外放，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灼热威压，显得英武逼人。身后跟着两名捧着精美礼盒的侍从，盒中是他命人搜罗来的珍品——一株三百年的“冰心雪莲”，据说有静心凝神、滋养容颜之奇效；还有一件薄如蝉翼、流光溢彩的“鲛绡云纱裙”，乃是东海贡品，价值连城。
行至听竹轩外，却被那两名白衣侍女拦在了竹篱门外。
“少城主请留步。”侍女的声音平静无波，带着礼貌性的疏离，“小姐正在静修，不喜打扰。”
赵括眉头一皱，强压下心头不快，挤出一个自认为俊朗温和的笑容：“无妨，我在此等候便是。今日特备了些薄礼，聊表心意，庆贺清秋妹妹出关。”他示意身后侍从将礼盒呈上。
侍女看了一眼那华贵的礼盒，并未接手，只是微微躬身：“少城主的心意，奴婢会代为转达。只是小姐素来不喜这些身外之物，恐要辜负少城主美意了。若无要事，少城主请回吧。”
赵括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。他堂堂少城主，先天后期高手，如此放下身段前来，竟连门都进不去？
“放肆！”他身后一名心腹侍卫忍不住出声呵斥，“少城主亲至，已是天大的面子，尔等岂敢如此无礼！”
那白衣侍女抬眼瞥了那侍卫一眼，目光依旧平静，却让那先天初期的侍卫莫名感到一股寒意，后面的话竟噎在了喉中。
赵括挥手制止了侍卫，深吸一口气，尽量让声音保持温和：“我并非打扰，只是兄妹之间，许久未见，叙叙旧而已。还请通传一声。”
就在这时，听竹轩内传来一道清冷空灵的声音，如同玉珠落盘，透过竹海传来：“何事喧哗？”
竹篱门无声开启，楚清秋的身影出现在小径尽头。她依旧是一身简单的淡青长裙，未施粉黛，青丝随意绾起，却自有一股冰洁气质，令周遭的灵竹碧叶都黯然失色。她的目光掠过赵括与他身后那显眼的礼盒，没有任何波动，仿佛看到的只是路边的石头。
赵括眼睛一亮，连忙上前几步，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：“清秋妹妹，你出来了？我正说来看看你。你常年静修，想必枯燥，特寻了些小玩意儿给你解闷。”他指着那冰心雪莲和鲛绡云裙，“这雪莲于修行有益，这云裙也勉强配得上妹妹你的风姿……”
楚清秋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珍贵的礼物上停留半秒，便直接落在赵括脸上，打断了他的话，语气平淡无波：“你的修为，气息浮荡，真元燥热，显是突破不久，根基未稳。此时更应静心凝练，稳固境界，而非在此浪费时间，沾染尘俗。”
她的话语如同一位严师在点评不成器的弟子，精准地戳破了赵括刻意维持的光鲜表象。
赵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，一阵青一阵白。他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突破，在对方眼中竟是如此不堪，甚至还被训斥了一番。那股灼热的真气因心绪波动而微微紊乱，让他感觉更加难堪。
“我…我只是想……”他试图辩解。
“若无修行疑难，可去寻传功长老。”楚清秋再次打断他，语气依旧没有任何起伏，“若无事，便请回吧。此地清静，不染喧嚣。”
说完，她甚至不再给赵括开口的机会，转身便向竹轩内走去，只留下一句淡漠的吩咐给侍女：“守好门，勿让闲杂人等扰了清净。”
竹篱门无声闭合，将赵括那错愕、羞恼、以及最终化为阴沉铁青的脸色，彻底隔绝在外。
两名白衣侍女微微躬身：“少城主，请回。”
赵括站在原地，拳头紧握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，周身那股灼热的气息不受控制地鼓荡起来，将地面上的竹叶都炙烤得卷曲发黄。那两份他精心准备的礼物，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刺眼和可笑。
耻辱！ 前所未有的耻辱！
他满腔热情，备厚礼而来，却连门都未能进去，反而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无视、训斥、乃至驱逐！仿佛他只是一只嗡嗡叫的苍蝇，扰人清静。
“好…好得很！”赵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，眼神阴鸷得可怕。他猛地转身，袖袍狠狠一甩！
嘭！嘭！ 那两个精美的礼盒被他外泄的真气瞬间震得粉碎！冰心雪莲化作齑粉，鲛绡云裙撕裂成无数碎片，洋洋洒洒飘落一地。
“我们走！”他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句话，带着满腔的怒火与屈辱，大步离去。那背影，因愤怒而显得有些僵硬扭曲。
听竹轩内，窗边。
楚清秋仿佛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。她静坐于一张竹案前，案上铺着一张素笺，其上是影卫刚刚送来的、关于杨奇过往的详细记录。
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文字：幼年丧母、天赋平平、性情略显懦弱、倾心杨雪遭当众羞辱、修为停滞、坠入禁地、两月后归来实力突飞猛进、擂台怒斩王魁、硬撼孙厉、签生死状……
她的目光在“坠入禁地”与“实力突飞猛进”两处微微停留。指尖无意识地在“神象镇狱劲”五个字上轻轻一点。
窗外，传来赵括怒而毁礼离去的声音。
楚清秋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，仿佛那喧嚣与她存在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她的全部注意力，都落在了素笺之上，落在了那个充满矛盾与谜团的少年身影之上。
相比于门外那肤浅张扬、一眼便能看穿的所谓“天才”，这个于绝境中挣扎、身怀隐秘、背负着屈辱与赌命的少年，显然更值得她投注那一丝……
“兴趣。”她轻声自语，清冷的眸中，掠过一丝极淡的、如同研究珍稀标本般的探究光芒。
至于赵括的殷勤与愤怒？于她而言，不过是拂过竹海的喧嚣之风，转瞬便了无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