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雨萌的手指还指着水面，那团透明胶状物正慢悠悠地打着转。
龙弋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，蹲下身子，伸手从岸边折了根细树枝，轻轻把那玩意儿拨开。
阳光斜照下来，那东西表面泛出一层油膜似的虹彩，中间还裹着一点灰绿色的絮状物。
“裴千雅！”他头也不抬地吼了一声。
裴千雅已经半跪在溪边，双手捧起一汪水就要往嘴边送，听见喊声猛地一抖，水全洒在膝盖上。
“别喝。”龙弋声音压得很低，“这水看着清，其实比毒蛇还狠。”
唐芯刚踩完水回来，裤腿还在滴水，一听这话立马跳开两步：“啥？不是淡水吗？我刚刚还舔了下手！”
“你舌头没烂就行。”龙弋把那团胶状物挑到岸上，用匕首尖戳了戳，滑溜溜地弹回来，“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自然水体里，要么是化学污染，要么……就是变异。”
白露立刻反应过来：“上游有问题？”
“不一定非得上游。”龙弋站起身，扫了一圈众人，“也可能是地下渗出来的，或者晚上发光的藻类繁殖过头了。现在不重要，重要的是——谁都不准再碰这水，除非煮过。”
姚丽莎坐在石头上，脚还泡在水里，翻了个白眼：“不至于吧？我又不是没见过野外节目。人家直接捧着喝，活得挺滋润。”
“那你去喝。”龙弋弯腰捡起个空塑料瓶，拧开盖子随手扔给她，“装一瓶，现在就喝。你要真没事，我明天给你磕个头，叫你一声姑奶奶。”
姚丽莎脸一僵，瓶子捏在手里没动。
“我们已经脱水十几个小时了……”裴千雅小声嘀咕，“我就想润一下嘴……”
“润嘴？”龙弋走过去，盯着她，“你知道上一个在我面前说‘就想喝一口’的人，最后怎么样了吗？”
“他在医院躺了三天，洗胃、输血、插管，医生说是水源性阿米巴脑炎。脑子被虫吃空了，临死前还在笑。”
他顿了顿，“你想不想试试看，自己会不会也笑着进棺材？”
裴千雅嘴唇发白，慢慢缩回手。
“行了。”龙弋转身走向岸边干燥处，“现在听命令。唐芯，去找能烧火的东西——干藤、枯叶、树皮，越干越好。白露，带人去上游二十米外取水，只许用容器，不准用手碰。记住，是取生水，不是喝。”
“那滤一下总可以吧？”唐芯一边跑一边回头问。
“滤只能去泥沙虫卵，杀不死细菌病毒。”龙弋已经开始挖坑，“看不见的毒，靠煮。高温十分钟以上，才能保命。”
他三下两下刨出个半米宽的浅坑，然后开始分层铺材料：最底下粗石块，往上是细沙，再铺一层碎贝壳，最后压上棕榈纤维撕成的绒絮。
“这叫多级过滤器。等会儿把生水倒进去，流出来的就是初步净化水，但依然不能喝，必须烧开。”
姚丽莎终于把脚从水里抽出来，擦着湿漉漉的脚踝嘟囔：“整这么复杂，还不如渴死算了。”
“你可以选。”龙弋头也不抬，“但别拖累别人。”
白露带着裴千雅和蒋雨萌提着塑料瓶往上游走，动作利落。唐芯抱着一堆枯枝回来，堆在空地上。
“火呢？”她问，“啥时候点？”
“等水。”龙弋接过pVc管，拆掉两端金属环，又找来两个大贝壳，“这些就是锅。加热时轮流换，别让塑料熔了。”
“你就打算拿贝壳烧水？”姚丽莎忍不住笑出声，“你是贝爷转世吗？”
龙弋没理她，而是从灌木丛里拖出一只刚捕到的蜥蜴，一刀划开肚子，取出肝脏，放进刚过滤出来的一小碗水中。
“你看它。”他说。
所有人围过来。
不到五分钟，那块粉红色的肝边缘开始发黑，表面出现细小的气泡，像是被无形的火烤着。
“这是天然毒素反应。”龙弋拎起碗，“它代谢快，中毒表现比人快十倍。它都扛不住的水，你们还想喝？”
姚丽莎闭了嘴。
裴千雅盯着那块变色的肝，喉咙上下动了动，却再没提喝水的事。
“在这里，最危险的不是没水。”龙弋把碗搁在一旁，“是以为有水就能活。”
太阳偏西，风渐渐凉了。
过滤系统运转起来，白露带队来回取水，唐芯负责运送过滤后的水到营地中央，用石块围出固定区域摆放。每一滴水都被盯得像金子。
龙弋站在阴影里，手里握着一根硬木棍，另一只手检查着匕首护手上的金属片——那是唯一能承受高温的部件。
“火种准备好了？”他问唐芯。
“干草、树皮绒、细藤全齐了！”唐芯拍拍身前的小堆，“就等你动手了。”
龙弋点点头，把金属片放在最底下，上面叠好耐热贝壳，再倒入一小杯过滤水。
“第一锅水，必须亲眼看着烧开。谁偷喝，以后所有物资分配减半。”
没人反对。
他蹲下身，拿起另一根细木棍，插进事先削好的木板凹槽里，双手夹紧，开始快速搓动。
龙弋的指节已经发黑，虎口裂开的口子渗着血，顺着木棍往下淌，滴在凹槽边沿，混进焦糊的木屑里。
他没停，手上的动作一点没乱，只是呼吸越来越沉。
唐芯蹲在一旁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根木棍。她手里捏着一小撮棕榈绒，随时准备接火。风吹了一下，她立刻伸手挡在前面，整个人缩成一团。
“再加点劲啊……”她小声嘀咕，“就差那么一下了。”
白露坐在旁边石头上，膝盖上摊着最后一把干草。她的手指一直掐着草茎，一根一根捻断，没说话，也没走，眼神始终落在龙弋身上。
裴千雅抱着膝盖坐在三步外，脸埋在臂弯里。刚才还在抽鼻子，现在倒是不哭了，可身子还在抖，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。
蒋雨萌缩在最边上，两只手合在一起，嘴皮子动个不停，不知道念叨啥。
姚丽莎猛地站起来，鞋底踩碎了一片枯叶。
“你到底行不行？”她声音又尖又硬，直接砸在地上，“我们都等了快两个小时了！手都冻僵了，水都滤好了，饭也没得吃，你就在这儿——搓木头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