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雨萌的手指还指着灌木方向，龙弋已经一个箭步到了她刚才站的位置。
他顺着她指的那根断枝看去，布条在风里晃得挺欢，颜色比周围树叶深一块，像是从旧救生衣上撕下来的。
他没急着过去，反而先蹲下，捡起一粒被潮水冲上来的石子，手腕一抖，石子“啪”地打在布条边上那根树枝上。
没动静。
他又扔了第二颗，打中布条一角，轻轻一颤，几片枯叶掉了下来。
“不是机关，也不是人刚留的。”
唐芯从岩洞口探头：“那它是飞过来的？”
“可能是上次风暴挂上去的残片。”龙弋走过去，两指夹住布条扯下来，翻了翻，“帆布材质，边缘磨损严重，没打结，就是随便卡住的。谁也别自己吓自己。”
白露松了口气，裴千雅低头搓手，姚丽莎哼了一声：“我还以为终于能见活人了，结果是个破布条。”
龙弋把布条塞进裤兜：“活人来了可不一定打招呼。先处理正事。”
他转身走向救生艇残骸，弯腰钻进底部浮箱那块松动的盖板缝隙。
木头泡久了，一碰就掉渣。他用匕首撬开第三块隔板时，指尖突然碰到一层油布。
防水的。
他慢慢抽出来，沉甸甸一包，四角用蜡线封死，表面干爽，一点水渍都没有。
“有货。”
众人围上来。
龙弋坐在沙地上，用刀尖挑开蜡线，一层层剥开油布。
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码着：一把黑色工兵铲，带刻度尺和锯齿边；三卷尼龙绳，粗细不同；四件折叠整齐的黄色雨衣；一个军绿色医疗包，标签清晰；还有三个扁平包装——两袋真空肉干，一包压缩饼干。
“哇！”唐芯直接扑过来，“这铲子能砍树吗？能挖洞吗？能当菜刀吗？能当盾牌吗？能当锅盖吗？能当镜子反光求救吗？”
姚丽莎一把推开她：“还能当你脑袋。让开点，我都还没看清呢！”
裴千雅眼睛直勾勾盯着医疗包：“里面有……药吗？消炎的？止血的？”
龙弋先把工兵铲拿起来翻看。铲面印着一行小字：7 in 1 tactical Survival tool。他用拇指蹭了蹭锯齿边缘，锋利。
“归我。”
然后是尼龙绳，他分出三段：一段三十米，用于加固陷阱；一段二十米，攀爬或拖拽；最后一段拆成小股，编网或捆扎。
雨衣他点了数：“四件。守夜轮班每人一件，伤病员优先。剩下这件，拆了补衣服、做遮阳棚。”
姚丽莎皱眉：“凭什么？我也要一件压箱底！”
“你现在穿的是啥？”龙弋抬眼。
“……我的演出服。”
“那就对了。它比雨衣贵。”
众人哄笑，姚丽莎脸一红，扭头嘀咕：“抠门特种兵。”
食品部分，龙弋把三包食物摊开：“一共七天定量。每天由白露统一分配，多一口都不行。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，是背负更多责任的时候。”
“万一吃完了呢？”裴千雅小声问。
“那就继续捕鱼、采贝、熬盐。或者，你打算靠哭把救援队哭来？”
裴千雅低头不说话了。
唐芯突然举手：“我能试试这铲子吗？我想挖个新陷阱坑！”
“停。”龙弋把所有东西重新摆好，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个框，一样样往里放。
“工具归我管。防护用品白露登记发放。医药裴千雅收着，记清楚用了多少。食物白露监督分发。谁想动，先报我批准。乱来的，以后三天不准领口粮。”
“这也太狠了吧！”姚丽莎叫起来。
“比饿死温柔多了。我们不是度假团，是幸存者。每一克东西都关系到谁能活到最后。”
没人再说话。
龙弋走到一边，打开医疗包仔细检查。
抗生素包装完整，但说明书上的字迹边缘有些模糊。他翻开药片铝箔，轻轻按了按，发现其中一板药丸表面有细微结晶，像是温度异常导致的析出。
接着他卷起左臂袖子，伤口还在，红肿未消，但渗液明显少了，边缘甚至有点发干。
他掏出小刀，在指尖轻轻一划，血珠冒出来，他盯着看。
不到二十秒，血就开始凝结。
他记得以前同样深度的伤口，至少要四十秒才止住。
“怪了。”
白露走过来：“药有问题？”
他合上医疗包：“不清楚。可能岛上空气影响保存。也可能……别的原因。”
“比如？”
“比如这地方，不太正常。但我们现在没得选。”
他把医疗包放进岩洞最里面的石缝，压上一块扁石头。
转头看见唐芯正拿着工兵铲在地上比划：“你说这铲子能一铲子拍死野猪不？”
龙弋走过去：“能。前提是你能一铲子拍中它的脑子。”
“那要是它冲我来呢？”
“先蹲下，等它低头，铲子横着扫它腿弯。倒了再补一下后颈。”
“帅啊！”唐芯双眼放光，“教我！”
“明天早训加练。”
姚丽莎在那边拆压缩饼干包装，被龙弋一眼瞪回去：“没到发放时间。”
“我就闻闻！”
“闻多了也犯纪律。”
裴千雅抱着医疗包坐到火堆边，翻出针线包，开始缝补之前磨破的渔网手套。蒋雨萌蹲在她旁边，用草茎编了个小鱼，放在医疗包边上。
“送你的。”她说。
裴千雅愣了一下，笑了：“谢谢。”
六个人围着空地坐着，谁都没说话，但气氛不一样了。
不再是昨天那种提心吊胆的安静，而是有了点“我们还能撑下去”的劲儿。
龙弋把工兵铲插在身边沙地里，铲面朝上，像一面旗。
白露走过来，递给他一碗淡水：“今天……谢谢你。”
“谢我干嘛？我又没给你们变出飞机。”
“你让我们觉得，这些东西不是捡来的，是挣来的。”
龙弋没接话，低头喝水。
远处海浪轻轻拍岸，岩洞口那块布条被风吹得哗啦响。
他忽然想起什么，从兜里掏出那枚金属纽扣，放在掌心看了看，又塞了回去。
这岛上有太多说不清的事。
血狼的痕迹，非法勘探队的遗物，人为布置的空艇，还有这凭空出现的物资包——偏偏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。
他不信这是运气。
他更不信，有人会好心留下一套装备，只为了让他们活得久一点。
除非……
这套东西，本来就不该被发现。
除非留下它的人，知道总有一天，会有一个懂行的人，顺着血迹和电线，一路查到这里。
而这个人，必须足够强，才能用得上这把铲子，这包药，这些绳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