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丽莎把那截破布在脚踝上缠了三圈，手一松，布条就滑下来一半。
她盯着沙地上的影子，咬着后槽牙：“这玩意儿连擦鞋都嫌脏，还让我包伤口？”
没人接话。
唐芯正拿块扁石头敲另一块，火星子溅出来一点，她也不怕烫，继续砸。
白露蹲在几米外，把捡来的塑料片按大小分类，眼皮都没抬。
裴千雅缩在火堆边搓绳子，手指抖得厉害，可动作没停。
蒋雨萌抱着膝盖坐在稍远的地方，眼睛盯着龙弋的背影，一眨不眨。
龙弋正蹲在潮水退去的泥地上。
“水位线往里缩了。”他开口，“这片泥地昨天还在水下，现在能走人。”
白露抬头：“你是说……有淡水进来过？”
“不是‘过’，是‘正在’。”他抬手指向左侧，“那边有道浅沟，沙色比别处深，底下渗水。我刚试了，不咸。”
唐芯立马扔了石头站起来：“那咱们赶紧挖啊！渴死我了！”
“挖也得等太阳再高点。”龙弋扫了一圈，“现在土太湿，挖出来全是泥浆，喝下去直接拉肚子。”
姚丽莎突然冷笑一声：“哟，原来我们还能挑时候？我以为只要您一声令下，我们都得趴在地上舔泥巴呢。”
龙弋转头看她。
她已经站起来了，裙子裂口从大腿侧一路撕到腰际，一只脚光着，另一只脚上的高定凉鞋被珊瑚刮得只剩半只框架，鞋跟早就不知去向。
“你们知道我这双鞋多少钱吗？”她声音拔高，“定制款，全球就三十双！现在呢？泡海水、踩碎石、当拖鞋使！还有这件裙子——演出服，设计师亲手改的版型！结果呢？破得像乞丐装！”
她指着龙弋：“你救了我们，可我们连换的衣服都没有！你是英雄还是刽子手？早知道还不如死在船上，至少体面！”
龙弋没动，也没说话，就那么看着她，像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。
过了两秒，他转身走向海边。
姚丽莎愣住，以为自己赢了。
可下一瞬，他停下，回头，声音不高，却像铁锤砸地：“你说得对。”
她一怔。
“你可以现在就躺回去。”他抬手指向海浪翻涌处，“等潮水涨上来，把你送回文明世界。顺便问问鲨鱼收不收高定鞋当门票。”
他目光扫过其他人：“想活的，继续干活。想哭的，去那边哭完再回来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看任何人，拄着树枝朝那道浅沟走去。
姚丽莎张了张嘴，脸涨红，又迅速发白。
唐芯弯腰捡起石头，重新敲打起来，这次声音更大，像是故意制造噪音。
白露走过去，把一堆小塑料片推到裴千雅面前：“这个能编成网眼布，先做两片备用。”
裴千雅点点头，手抖得更厉害了，可还是开始穿插编织。
蒋雨萌悄悄挪到姚丽莎身边，没说话，只是把手里的半片大树叶递过去。
姚丽莎低头看了眼，冷笑：“树叶？你要我拿这个当鞋穿？”
小姑娘没缩手，就那么举着。
几秒后，姚丽莎一把抓过树叶，狠狠甩在地上：“我不需要施舍！”
她转身大步走向远离火堆的沙丘，一脚深一脚浅，最后干脆坐下来，抱着膝盖，下巴抵着胸口。
没人追上去。
龙弋在浅沟尽头停下，蹲下身，用手拨开表层湿沙，露出底下颜色更深的泥土。他抠了一小撮，捻了捻，凑近鼻子闻了闻。
有点腥，但不带咸味。
他抬头看内陆方向——远处有稀疏树影，绿意比沙滩这边浓。
“明天往那边走。”
唐芯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他身后，探头探脑：“哥，我能跟你一起去吗？”
“不能。你留下守营地，教她们做简易滤水装置。”
“啊？可我想学追踪啊！”
“滤水比追踪重要。”他站起身，“谁脱水，谁先死。”
唐芯撇嘴，但没再吵。
白露走过来，站在他旁边，压低声音：“姚丽莎……会不会出事？”
“她要是想自己走，拦不住。”龙弋淡淡道，“但只要她还在这儿，就得按规矩来。”
“可她毕竟是个女孩，情绪激动也正常……”
“我也不是他妈。”他打断她，“我是管她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儿的人。”
远处，姚丽莎仍坐在沙丘上。她的高定鞋孤零零地躺在潮线边缘，下一波浪打上来，就能把它卷走。
龙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那根绿色药管，在火光映照下再次查看。
“抗生素的可能性八成。如果有人伤口感染，高烧不退，这东西能续命。”
唐芯瞪大眼：“真的？那可太牛了！”
白露深吸一口气：“那得好好保管，不能弄丢。”
龙弋点头，把药管重新收好。
火堆烧得旺了些，木柴是之前从漂浮物里扒出来的断桅杆碎片，勉强能撑几个小时。
龙弋走到溪流入海口的位置，蹲下，伸手探进水流。
水很浅，刚没过脚背，但流动方向稳定。
他顺着水流看向内陆，视线穿过稀疏植被，锁定一处地势略低的凹地——那里土壤颜色最深。
“明早出发。带够容器，走两小时，能找到水源地。”
唐芯兴奋地跳起来：“我就知道！我就知道有水！”
白露已经开始清点能盛水的东西：两个破塑料瓶、半截pVc管、还有一块卷成筒的防水帆布。
裴千雅小声问：“要……要不要做个担架？万一有人走不动……”
“没人会走不动。”龙弋站起身，“走不动的，就别走了。”
姚丽莎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，她没靠近，也没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