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子潮乎乎的，脚底踩下去泥水直冒泡。
唐芯一个趔趄，膝盖磕在树根上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别叫。”龙弋低声道，顺手把她往前一推。
她整个人扑在地上，脸蹭过粗糙的树皮，火辣辣地疼。
血丝顺着脸颊往下淌，混着泥灰，看着跟被野兽挠过似的。
“哭。”龙弋蹲下，扯了件破外套给她披上，“现在不是疼，是饿。”
唐芯立马抽抽搭搭起来，声音不大，但断断续续，听着像快撑不住了。
她抖着手从背包里翻出那块风干的猪皮，撕成碎条往衣服里塞，一边塞一边嘀咕：“这味儿真够劲，我都快把自己熏吐了。”
龙弋低头检查自己那把卷刃的旧猎刀。
他用泥巴抹了刀背，又拿手指蹭了点唾沫，在刃口上擦了擦，反光的一瞬间，眼角扫到三十米外的灌木丛——有个人影，半蹲着，纹丝不动。
来了。
他咳嗽两声，咳得胸腔发闷，嘴里吐出一口带泥的唾沫，嗓音沙哑：“完了……水里那玩意儿钻进肚子了，拉都拉不干净……”
话音落，林子里静了几秒。
接着，一道粗嗓门响起：“嘿！那边的人！别动！把手举起来！”
龙弋慢慢抬头，看见三个男人从树后走出来。
打头那个左脸有道疤，从眉骨斜劈到嘴角，穿一身褪色的迷彩服，肩上背着突击步枪，但枪口朝下，没对准人。
“我们不是坏的！”唐芯立刻喊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我哥病了！腿也伤了！我们是从南边漂过来的，船炸了，就剩我们俩……”
刀疤摆摆手，身后两人立刻散开，一个绕到侧翼，另一个蹲下检查地上的脚印。
动作利索，路线标准，一看就是练过的。
“南边？”刀疤走近几步，目光落在龙弋拄着的锈刀上，“你们怎么活下来的？”
“运气。”龙弋喘着气，抬手抹了把脸，顺势遮住眼睛的锐光，“野猪撞我一下，把我撞晕了，醒来就在滩上了。这刀是捡的，连椰子都劈不开。”
他说着，还费力地举起刀晃了晃，刀刃卷得像条死蚯蚓。
刀疤盯着他看了几秒，忽然咧嘴一笑：“行吧，信你一半。先别动，等我们查一圈。”
“随便查！”唐芯抽着鼻子，“我们连站都站不稳了，还能干啥？”
那两人迅速在周围转了一圈，打手势示意安全。刀疤点点头，走过来伸手：“能走吗？营地就在前面，有热饭。”
龙弋没伸手，而是慢慢撑着刀站起来，腿一瘸一拐，身子晃了晃才站稳。
“能走。但我妹走不动了。”
刀疤回头：“老四，背她。”
叫老四的那人二话不说蹲下，唐芯犹豫了一下，趴上去。
临走前，她偷偷回头看龙弋一眼，龙弋只微微点头，没说话。
走了大概十分钟，穿过一片矮林，眼前豁然出现一块清理过的空地。
中间烧着火堆，架着铁锅，旁边搭了两个简易帐篷，角落还有个无线电箱子，天线歪歪扭扭竖着。
“到了。”刀疤指了指火堆旁的石头，“坐那儿。”
龙弋慢慢坐下，目光扫过整个营地。
锅里炖着肉，闻着像是兔子；帐篷门口摆着两双军靴，鞋底花纹一致；无线电旁边放着个记事本，封面写着“c区巡查记录”。
他低头搓了搓手，假装取暖，实则数着对方的脚步节奏。
“吃点东西？”刀疤递来一碗汤。
龙弋没接：“我胃不行，一吃就吐。”
唐芯在那边被扶下来，坐在火堆边，捧着碗小口喝汤。她一边喝一边抽噎，眼泪掉进碗里，看得人心软。
“你们船上还有别人活着吗？”刀疤突然问。
“没了。”唐芯摇头，“浪太大，缆绳断了，人都被卷走。就我和哥扒着块木板漂过来……他还为了护我，被野猪划伤了腿。”
她说着掀了掀裤腿，露出膝盖上的擦伤，血还没干。
刀疤眼神闪了闪，转头看龙弋：“你身手应该不错吧？能从野猪嘴里活下来。”
龙弋摇头：“运气。它撞树上了，我趁机爬树。腿是摔的，不是打的。”
刀疤笑了笑，没再追问，反而招呼人拿来块烤肉：“尝尝，新鲜的。”
龙弋摆手：“真吃不了。”
唐芯倒是接过一小块，咬了一口，立刻皱眉：“有点腥。”
“加点姜就好了。”刀疤说，“我们带了干姜，明天去东边找点野葱，味道更好。”
龙弋耳朵一动。
东边？那是他们营地的方向。
“你们在这待多久了？”他装作随意地问。
“快两周了。”刀疤说，“货船沉了，我们几个游上岸，靠信号弹联络，总算聚齐了。一直在等救援。”
“有信号吗？”唐芯问。
“偶尔有。”刀疤拍拍无线电，“但天气不好，传不远。你们要是早两天来，说不定能赶上我们发摩斯码。”
龙弋心里冷笑。
摩斯码？昨夜他们守营地时，东南风向根本没传来任何电磁波动。
他低头搓着手，忽然觉得胸口有点热。那块从陨石上掰下来的晶体碎片，正贴着皮肤发烫。
不对劲。
这些人说话太整齐了，像排练过。
他正想着，刀疤忽然探身过来：“你腿伤得重不重？要不要看看？我们有个急救包。”
“不用。”龙弋往后缩了缩，“碰了就疼，我自己能扛。”
刀疤盯着他看了两秒，忽然笑了：“行，那你歇着。今晚就住这儿，明早我们继续搜海岸线，说不定能找到救生艇。”
“你们要去南岸？”唐芯赶紧问。
“计划是。”刀疤点头，“那边礁石多，可能有残骸。”
龙弋垂下眼，没说话。
南岸是假的。他们的船是从西边沉的。
他在心里记下这一笔。
火堆噼啪响了一声，火星溅到唐芯脚边。她轻轻挪开，手悄悄摸向袖口——那里藏着白露给的止血粉。
龙弋抬起手，假装挠耳朵，用手指在大腿上敲了三下。
暗号：保持状态，准备撤离。
刀疤忽然开口：“对了，你们有没有见过其他人？比如穿制服的？”
龙弋一愣：“什么制服？”
“军装，或者科研服。”刀疤说得轻描淡写，“岛上好像不止我们这几个人。”
龙弋摇头：“没见过。我们一直躲在林子里，怕野兽。”
刀疤点头，站起身：“也是。行了，你们休息吧，我们轮哨。”
他转身走向帐篷，脚步刚迈出去，又停下，回头看了龙弋一眼：“你这把刀，留着也没用，不如换把好的。”
龙弋抬头，咧嘴一笑：“换啥？你们有新刀？”
“有。”刀疤笑了笑，“只要你愿意合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