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弋的手还握在刀柄上。木桩倾斜的响动还没散去，他眼角忽然扫到东南方向腾起一道火光。
不是野火，是笔直喷出的橙黄烈焰，瞬间糊住了藤墙。
“着火了！”唐芯从东角掩体跳起来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三个人影从林子里钻出来，扛着火焰喷射器，动作整齐。他们没冲营地正门，专挑狼群刚才撞得最狠的那段墙下手。火舌一舔，藤蔓噼啪作响，浓烟往上蹿，了望台直接被盖住了一半。
龙弋吹哨，三短两长，紧急换防信号。
没人动得了。
热浪扑脸，靠近就是烤肉。姚丽莎刚探头就被逼回来，头发边焦了一圈。白露想绕后包抄，刚跑两步就蹲下咳嗽，烟太呛。
唐芯没等命令。她蹬地就冲，膝盖擦过地面，一个翻滚躲开正面火流。滚进去那一瞬，手臂上的红纹猛地一跳，顺着皮肤往上爬，到了肩膀还在涨。
她没管。
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：那根金属管还在不在原来位置？
三天前她和龙弋埋的那根废铁管，本来是用来加固墙基的，后来换了地方，就扔在东墙外侧的坑里。现在那坑已经被火包围了。
她趴着往前蹭，耳边嗡嗡作响，晶矿能量直冲脑门，视野边缘发红。
但她还能认路。
金属管就在前面，半截插在土里，另一头连着断裂的燃料罐阀门。血狼团的人没注意这个细节，只顾着喷火。
唐芯伸手抓住管子，用力一拧。
咔的一声，阀门松动，燃料开始漏。
火兵立刻察觉不对。“有人动了罐子！压制那边！”
喷口转向她。唐芯翻身往后滚，热流擦着后背过去，衣服烧了个洞。
她不管。燃料罐歪了，但还没倒。再拖几秒，整个东墙都会炸。
她扑上去，双手抱住罐体底部。滚烫。掌心一碰就起了泡，疼得她咬破嘴唇。
可她没撒手。
借着下坡的地势，她用肩膀顶住罐子，一边往后拖。每拉一下，右臂就像被刀割一次。红纹已经爬到脖子，脑袋胀得要裂开，耳边全是低笑——那个在晶矿里听过的声音又来了。
“你撑不了多久……给我吧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十米。她把罐子甩进干沟，整个人跟着栽进去。
落地时右手砸在石头上，骨头可能断了。她没感觉。火光映在脸上，黑烟呛进肺里，但她抬头看向那三个火兵。
其中一个正往这边走，喷口对准她。
唐芯举起左手，冲他晃了晃沾满灰的手掌，嘶吼：“来啊！再来啊！”
那人愣了一下，退了半步。
火兵队长骂了一句，挥手示意撤。三人收起装备，快速退回林子。最后一个转身时，脚踩到漏出来的燃料，滑了一下，差点摔进火堆。
唐芯躺在沟底，喘气。汗水混着灰往下淌，眼睛睁不开。她知道右臂坏了，但更清楚一件事——刚才那一秒，她看到了。
看到了晶矿想让她做的事。
它想让她抢燃料罐，砸向营地，制造混乱。它想让她发狂，伤队友，拆防线。
她没听。
她做了自己的选择。
脚步声靠近。龙弋蹲下来，一手按住她左肩。
“别动。”他说。
唐芯摇头。“我不走。我还能站。”
龙弋皱眉。“你右臂烧透了，骨头可能裂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抬手，把左掌摊开，“你看这红纹。它在退。我自己让它退的。”
龙弋盯着她手臂。红纹确实淡了，从鲜红变成暗紫，正一点点缩回手腕。
这不是自然消退。这是控制。
他没说话，只是扯下战术腰带上的急救包，撕开绷带，给她右臂简单包扎。动作利落，但下手很轻。
唐芯没喊疼。她看着龙弋的脸，突然说：“我不是累赘了，对吧？”
龙弋停了一下。“你刚才要是晚两秒，或者手滑一次，整个东墙都会炸。”
“但我没滑。”
“你知道为什么能控制吗？”
“疼。”她说，“它让我清醒。那一瞬间，我比它更想活。”
龙弋看了她很久，终于点头。“嗯。”
远处传来姚丽莎的声音：“火灭了！只剩烟了！”
白露也过来，蹲在另一边。“燃料罐没爆，算是捡了条命。”
裴千雅抱着药箱小跑过来，看到唐芯的样子吓了一跳。“你的手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唐芯咧嘴一笑，“比我想象中轻。”
裴千雅不敢信，但还是赶紧给她补了点止痛剂。针扎进去的时候，唐芯都没眨一下眼。
龙弋站起来，扫视东墙。
一半藤蔓烧没了，露出后面的木架。地上全是黑灰和残渣，沟里那罐子还在冒烟。风一吹，余烬打着旋飞起来。
“他们不会只来一次。”他说。
白露问：“接下来怎么办？”
“换防。”龙弋说，“东墙不能靠藤蔓了。挖壕，填碎石，设第二道屏障。今晚必须完工。”
姚丽莎皱眉：“可人手不够，而且蒋雨萌那边……”
“她没事。”龙弋打断，“她现在安全。问题在我们这边。敌人换了打法，不再靠兽群硬撞，改用特种战术。火攻只是开始，后面可能还有毒气、电磁干扰、声波武器。”
唐芯撑着地面想站起来，试了两次才成功。左臂用力，右臂吊着，整个人歪歪斜斜。
但她站住了。
龙弋看她一眼。“你去休息。”
“我不去。”她说，“我能干活。挖土、搬石头、守夜，我都行。我现在知道自己能控制，就不会再失控。”
龙弋沉默几秒。“你确定？”
“确定。”她抬头，“你要信我一次。”
龙弋没再劝。他转身走向武器架，抽出一把工兵铲扔给她。
唐芯单手接住。
铲子有点重，她晃了一下，但没丢。
白露和姚丽莎对视一眼，没说话，各自拿起工具开始清理废墟。裴千雅留下来给唐芯检查伤口，顺便教她怎么用绷带固定手臂。
龙弋走到沟边，捡起那块从燃料罐上掰下来的金属残片。边缘卷曲，上面有明显的扭力痕迹。
他捏了捏，放进战术袋。
然后他走回唐芯身边，看着她拿着铲子往废墟走，脚步不稳但没停下。
夜风吹过，带走最后一缕黑烟。
营地东墙只剩骨架，焦土一片。
唐芯弯下腰，一铲子插进灰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