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无人区，b-7废弃稀土矿场。
林悦踩在湿滑的矿石堆上，防护面罩下的眉头紧锁。这片被旧世界标注为“高储量稀土矿”的区域，如今被厚厚的变异植被覆盖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与腐殖质混合的怪异气味。远处，三台便携式采矿机正在工作，发出沉闷的轰鸣声，但它们的进度远远低于预期。
“林指挥，这里的岩石层比预想的要坚硬。”疤脸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，带着粗重的喘息声。这个前佣兵队长正指挥战士们清理开采区域，他光着的左臂上，一道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——那是两小时前被一种长着尖刺的蔓藤划伤的。
“老陈的设备参数有问题？”林悦一边问，一边用心灵能力感知周围。在无人区，危险不仅来自可见的变异生物，更来自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能量波动。她的能力让她能够“听”到环境的“心跳”，这是队伍在这片死亡区域存活三天的关键。
“设备没问题，是矿脉本身。”疤脸啐了一口，“这些矿石外层包裹着某种结晶物质，钻头磨损得很快。按照这个速度，别说三天，一周都未必能挖到可用的矿层。”
林悦的心沉了沉。她看向远处，二十名战士散布在矿场周围，形成警戒圈。他们是曙光避难所最精锐的力量，每个人都经历过元素风暴的考验，但在这片无人区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疲惫和警惕。
三天。他们在这片被遗忘的死亡地带已经待了三天。第一天，他们遭遇了成群的血蝠袭击，那些翼展超过两米的飞行生物有着腐蚀性的唾液，能融化防护服。第二天，地面突然塌陷，三名战士差点掉进深不见底的地下洞穴。今天是第三天，开采进度却卡住了。
“林指挥，”队伍里的地质专家老赵跑了过来，手里拿着一块刚挖出的矿石样本，“您看这个。”
林悦接过样本。这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暗灰色矿石，表面覆盖着一层晶莹的薄膜，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蓝光。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我也不确定，”老赵擦擦额头的汗，“但我刚才用光谱仪检测了一下，这层薄膜的分子结构非常奇特，像是某种能量屏障。而且...”他压低声音，“而且这层薄膜是活的。”
“活的？”
“它在生长。”老赵指着矿石表面，“您仔细看，这些蓝色纹路每分钟都在变化。我怀疑，整个矿脉可能都被这种生物薄膜覆盖了，它们保护着矿石，阻止外力开采。”
林悦闭上眼睛，将心灵感知聚焦在那块矿石上。一瞬间，她“听”到了——微弱但清晰的脉动，像心跳一样规律。这不是普通的矿物，这是某种共生体，矿石与生物的结合。
“告诉所有人停止开采，”她睁开眼睛，声音急促，“立刻！”
话音刚落，地面突然震动。
不是地震那种剧烈的摇晃，而是有节奏的、仿佛巨兽呼吸般的起伏。矿场边缘，一块巨石缓缓升起，不，那不是石头——那是一颗覆盖着矿石的巨型头颅。岩石碎片从它身上剥落，露出下面深褐色的甲壳和六只闪烁着红光的复眼。
“警戒！”疤脸的吼声在通讯频道炸开。
二十名战士瞬间进入战斗状态，能量步枪上膛的咔哒声此起彼伏。三台采矿机停止工作，操作员们抓起武器跳下驾驶舱。
那生物完全从地底钻出，体长超过十五米，身躯像放大了百倍的穿山甲，但每一片鳞甲都由矿石构成，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光泽。它的尾巴末端不是普通的尖端，而是一个巨大的、布满尖刺的锤状结构，轻轻一扫，旁边的矿堆就被夷为平地。
“岩甲兽，”老赵的声音在颤抖，“我在旧世界的档案里看过描述，b级变异生物，以稀有矿物为食，甲壳硬度堪比合金，能喷射酸性粘液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那生物张开巨口，一股绿色的粘液如高压水枪般喷出，直冲最近的一台采矿机。
“闪开！”
两名战士扑倒操作员，滚到一旁。粘液击中采矿机，金属外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，冒出刺鼻的白烟。三秒，仅仅三秒，那台价值不菲的设备就变成了一堆废铁。
“开火！”疤脸下令。
能量光束如暴雨般倾泻在岩甲兽身上，但大部分被那层矿石甲壳弹开，只在表面留下浅浅的灼痕。少数几道光束击中甲壳缝隙，那生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，声音低沉如雷鸣，震得地面碎石乱跳。
“它的弱点在哪里？”林悦一边问，一边将心灵感知延伸出去，试图侵入这头巨兽的意识。
但失败了。岩甲兽的大脑被一层致密的能量屏障保护着，她的精神力像撞上了一堵墙，被狠狠弹了回来。反噬让她踉跄后退，头痛欲裂。
“林指挥！”一名战士扶住她。
“我没事...”林悦咬紧牙关，重新集中精神。硬闯不行，那就迂回。她的感知像水流一样扩散，绕过那层屏障，探查生物的身体结构、能量流动、生理节律...
“后颈，”她突然睁开眼睛，“甲壳连接处有一个缝隙，大约一掌宽，那里是它的能量核心。攻击那里！”
疤脸立刻调整战术：“A组正面牵制，b组绕后，瞄准后颈攻击！注意避开它的尾巴！”
战士们迅速行动。A组五人继续用密集火力吸引岩甲兽的注意，b组六人则分成两翼，试图绕到生物后方。但岩甲兽显然不蠢，它庞大的身躯异常灵活，一个转身，锤状尾巴横扫，逼得b组战士连连后退。
“该死，这东西太聪明了！”通讯频道里传来战士的咒骂。
林悦盯着战场，大脑飞速运转。心灵能力无法直接控制，但可以干扰。她深吸一口气，精神力化作无形的针，刺向岩甲兽的感知器官。
那生物动作突然一滞，六只复眼同时转向她的方向，红光更加炽烈。它察觉到了，而且被激怒了。
“吼——！”
第二股酸性粘液喷出，这次的目标是她。
“林指挥小心！”
两名战士扑上来将她推开，粘液擦着防护服掠过，在地面腐蚀出一道深深的沟壑。其中一名战士的手臂被溅到，防护服瞬间融化，皮肉冒出白烟。
“医疗兵！”
林悦翻身爬起，不顾头痛，精神力再次凝聚。这次她不攻击大脑，而是干扰生物的平衡感。岩甲兽的动作开始变得不协调，像喝醉了一样摇晃，但仅持续了两秒就恢复正常。
“不够...”她喘息着，额头上满是冷汗。连续使用高强度心灵能力，她的精神已经接近极限。
这时，通讯器里传来张译的声音，遥远但清晰：“林悦，汇报情况。”
曙光避难所，指挥中心。
全息投影上显示着矿场的实时画面，但信号极不稳定，画面时断时续，还夹杂着大量雪花。张译盯着屏幕，手指紧紧扣住控制台的边缘。他看到了那头岩甲兽，看到了被摧毁的采矿机，看到了战士们狼狈躲避的身影。
“张译...”林悦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，夹杂着电流声和背景的爆炸声，“我们遇到了岩甲兽，b级变异生物，甲壳太硬，常规武器无效。它的弱点在后颈，但我们无法靠近。”
“伤亡情况？”
“一台采矿机被毁，三名战士轻伤，还能战斗。但我的精神力消耗太大，撑不了多久。”
张译看向旁边，老陈正在快速调取数据。“岩甲兽，旧时代生物武器实验的失败产物，以稀有矿物为食，能在体表分泌矿化粘液，形成防护甲壳。已知弱点确实是后颈的能量核心，但那里通常有甲壳重叠保护，很难直接攻击。”
“有其他办法吗？”张译问。
“有，”老陈调出一份文件，“旧世界军方曾用高频率声波武器对付过类似生物，扰乱其神经系统。但我们没有现成的装备，现场改造至少需要——”他看了看时间，“三小时。”
“三小时太长了。”张译转向屏幕，画面正好捕捉到岩甲兽一尾巴扫飞两名战士的场景。虽然战士们及时开启了能量护盾，但冲击力仍然让他们飞出十几米，重重摔在矿堆上。
必须立刻做出决定。
“林悦，听着，”张译语速加快，“我需要你们坚持十分钟。十分钟后，我会从避难所发射一枚特制导弹，携带高频声波弹头。但导弹的覆盖范围很大，你们必须撤离到安全距离。”
“多远的距离？”
“至少五百米。”
林悦那边沉默了两秒。五百米，在岩甲兽的眼皮底下撤离五百米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。那生物的速度很快，而且显然有相当的智力，不会放任猎物离开。
“做不到，”她最终说，“我们一撤退，它就会追上来。而且矿场地形复杂，没有足够的掩体。”
张译的大脑飞速运转。远程指挥最大的困难就是信息延迟和现场变数，他需要给林悦一个可行的方案，而不是简单的命令。
“那就不要撤退，”他突然说，“引诱它进入矿坑深处。老陈，把矿场结构图发过去。”
全息投影切换成矿场的三维结构图。这是一个典型的阶梯式露天矿场，但地下有复杂的巷道系统，是旧时代开采留下的。其中几条巷道标注为“未塌陷，结构稳定”。
“看到3号巷道了吗？”张译指着地图，“入口在这里，巷道长三百米，尽头是一个相对开阔的作业面。如果能把岩甲兽引进去，导弹的爆炸冲击波会被巷道吸收大部分，你们只需要躲在入口的拐角处就行。”
“但怎么引？”林悦问，“那东西不傻，不会乖乖跟进去。”
“用矿石。”张译看向老陈，“你们开采的矿石，那些覆盖着生物薄膜的矿石，对它有吸引力吗？”
老陈眼睛一亮：“有！岩甲兽以稀有矿物为食，那些生物薄膜其实是某种共生菌类，能帮助它消化和吸收矿物质。新鲜的、带有共生菌的矿石，对它来说是顶级美食！”
“听到了吗，林悦？”张译说，“用矿石做诱饵，把它引进巷道。疤脸，你带人负责引诱，注意保持距离。林悦，你的精神力还能用吗？”
“...勉强还能用一次。”
“那就用在最关键的时候，干扰它的判断，让它以为巷道里有更多的矿石。”
通讯频道安静了几秒，然后传来林悦坚定的声音：“明白了。疤脸，准备行动。A组继续牵制，b组去拿矿石，越多越好。c组，检查3号巷道结构，确认没有其他出口。”
“是！”
画面中，战士们开始行动。虽然信号时断时续，但张译能看到他们训练有素地执行命令。疤脸亲自带着b组冲向那堆刚开采的矿石，用特制的容器装满，然后迅速朝3号巷道方向移动。岩甲兽显然被吸引了，它放弃攻击A组，转身跟向那些散发着诱人气味的矿石。
“它上钩了。”老陈小声说。
“还早，”张译盯着屏幕，“巷道入口太窄，它可能会犹豫。”
果然，当疤脸等人冲进巷道后，岩甲兽在入口处停住了。它庞大的身躯无法直接进入，必须挤进去。这生物显然有足够的智力，知道狭窄空间对它不利，六只复眼闪烁着警惕的红光，在入口处徘徊。
“林悦，就是现在！”张译对着通讯器喊道。
画面中，林悦从掩体后站起。即使隔着失真的图像，张译也能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。她闭上眼睛，双手抬起，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。
心灵能力全开。
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，连通过卫星传输的画面都出现了扭曲。岩甲兽的动作突然变得急躁，它不再犹豫，庞大的身躯开始挤进巷道，矿石甲壳与岩壁摩擦，发出刺耳的噪音，碎石簌簌落下。
“它进去了！”老陈握紧拳头。
“导弹发射倒计时，五分钟。”张译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，避难所深处的导弹发射井缓缓打开。
巷道内，疤脸等人已经抵达作业面。这是一个大约篮球场大小的空间，顶部有加固支撑，但依然能听到岩甲兽逼近的轰鸣声。战士们迅速将矿石堆在空间中央，然后退到巷道入口的拐角处，举起武器准备最后的阻击。
“林指挥，快进来！”疤脸对着通讯器喊。
但林悦没有动。她站在巷道入口外三十米处，双手依然维持着施放能力的姿势，鲜血从她的鼻孔流出，滴在防护服上。过度的精神力消耗已经开始反噬她的身体，但她不能停，一旦停止干扰，岩甲兽可能会掉头冲出巷道。
“林悦，撤退！”张译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咆哮。
“再...十秒...”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。
岩甲兽完全进入了作业面，它被中央那堆矿石吸引，低下头开始啃食。就是现在！
林悦的精神力瞬间收回，整个人软倒在地。两名战士冲出来，架起她就往巷道入口跑。几乎同时，岩甲兽察觉到了不对，它抬起头，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，转身朝入口冲来。
“堵住它！”疤脸下令。
战士们将早已准备好的爆破装置扔向巷道顶部。连续三次爆炸，不是要炸死岩甲兽，而是要引发塌方。碎石和尘土倾泻而下，在巷道中部形成了一道临时屏障，暂时挡住了岩甲兽。
“走！”
所有人冲进拐角，紧紧贴住岩壁。疤脸看了一眼瘫倒在地、意识模糊的林悦，对着通讯器吼道：“导弹还有多久？”
“三十秒！”张译的声音传来，“捂住耳朵，张开嘴！”
巷道深处传来岩甲兽撞击碎石的声音，那临时屏障撑不了多久。但时间到了。
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，只有一声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嗡鸣。那是高频声波，虽然经过巷道削弱，依然让所有人都感到头部剧痛，耳膜仿佛要被刺穿。几名战士痛苦地捂住耳朵，鲜血从指缝渗出。
巷道深处，岩甲兽的撞击声停止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的、痛苦的嘶吼，伴随着甲壳撞击岩壁的巨响。高频声波扰乱了它的神经系统，让它失去方向感，陷入疯狂。
十秒，二十秒，三十秒。
声音停止。
巷道里一片死寂，只有碎石滑落的细微声响和战士们粗重的喘息。疤脸做了个手势，两名战士小心翼翼地从拐角探出头，用手电筒照向巷道深处。
岩甲兽倒在那堆矿石旁，六只复眼中的红光已经熄灭，身躯偶尔抽搐一下，但显然失去了行动能力。
“目标...失去生命体征。”一名战士汇报，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。
通讯器里传来张译长长的呼气声：“确认安全后，立刻采集样本，然后撤离。老陈需要那层生物薄膜做研究。注意，岩甲兽可能有假死状态，补枪。”
“明白。”
五分钟后，队伍重新集结。除了林悦和三名轻伤员，其他人状态尚可。疤脸带人采集了岩甲兽甲壳样本和矿石样本，然后将剩下的炸药布置在巷道内。
“引爆后，巷道会完全坍塌，”疤脸对通讯器说，“矿场还能用，但3号巷道废了。”
“无所谓，”张译说，“只要能带回资源，任务就完成了。林悦怎么样？”
一名医疗兵正在给林悦注射镇静剂。“精神力透支，需要休息至少两天。但生命体征稳定，没有内伤。”
“立刻返回。”张译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，“路上注意安全，我会派无人机接应。”
“收到。”
通讯切断。张译站在控制台前，看着屏幕上最后传输的画面——战士们抬着昏迷的林悦，在昏暗的矿场中行进。远处，夕阳正沉入地平线，将天空染成血色。
“导弹命中了，”老陈汇报，“高频声波弹头，对生物组织破坏很大，但不会引发大面积塌方。矿场主体结构完好，可以继续开采。”
“但他们不能再去了，”张译转身，看向全息地图上那个遥远的坐标点，“岩甲兽是群居生物，一只死了，其他的很快就会来。而且战斗动静这么大，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。”
“那资源怎么办？商业联盟的物资只够维持三个月，我们——”
“会有办法的。”张译打断他，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信心。他只是不想承认，曙光避难所刚刚用一场险胜，换来的可能只是一个无法继续开采的矿场。
通讯器又响了，是前线：“指挥，东区防御工事修复完成，能源系统接入主电网。商业联盟的物资...到位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张译说。
他离开指挥中心，走上避难所的了望台。远处，商业联盟的运输飞艇正在起飞，庞大的阴影掠过废墟。更远处，是黑暗笼罩的荒野，那里有更多未知的危险，更多像岩甲兽那样的怪物，更多虎视眈眈的敌人。
而林悦还在回来的路上，带着用生命换来的样本，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。
张译握紧了栏杆。重生给他先知先觉的优势，但末世从不按剧本上演。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代价，每一次选择都埋下新的隐患。他知道，矿场的危机只是开始，真正的挑战，还在后面。
夜风很冷，带着废墟特有的尘土和铁锈味。张译站在高处，看着这座他用尽一切保护的避难所，灯光星星点点，像是黑暗海洋中孤独的浮岛。
三个月。他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