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云指尖刚点进泥土，一缕星序能量就沉了下去。
地面隆起的弧度停住。那圈深色土壤不再蠕动。
她收回手，袖口垂落，吞天葫滑回掌心。
陆泽抬手，风卷过三人身侧，黑烟散尽，焦味淡了。
白云飞弯腰，将三柄魔刃并排插进土里，刀尖朝外，刃面朝天。
他们站着不动。
平原安静下来。
远处山脊线微微泛青，一道细长白影从云层下浮出。不是飞舟，是人。
三道身影踏空而来，足底踩着薄薄一层青气，每一步落下，空气都像被熨平了一样。
领头那人停在十步外。
他穿素青道袍，腰悬青玉剑，衣襟云纹银线细密，袖口三枚镇魂钉若隐若现。
身后两人垂手而立，目光扫过地面魔刃，又落在三人脸上。
凌云没说话，只把吞天葫翻转半寸，葫芦口朝上。
一缕淡青气流从地底浮起，缠上她脚踝。
第二缕绕上陆泽左腿。
第三缕贴着白云飞右靴盘旋。
青气越聚越多，三人足下浮起浅浅光晕，像踩在一条看不见的仙脉上。
陆泽上前半步。
双手结印，不发术，只让指间逸出一丝风雷之息——极淡，一现即散。
白云飞解下武师圣刃，横托于掌。
刃面映出三人倒影：凌云眉目清晰，陆泽衣角微扬，白云飞肩线平直。
青岚卫队长盯着那刃面看了三息。
他颔首：“三位道友身上无魔瘴，有正气，有锋芒，更有守界之态。”
他侧身让开：“请随我入山门。”
四人转身，朝山势走去。
山脚不见石阶，只有一条青雾小径。
雾气浮动，隐约露出九十九级台阶轮廓。
第一级石阶上浮着水波状光影。
凌云抬脚踏上。
光影晃动，映出她站在一片焦土中央，四周全是崩塌的塔楼。
她没停。
第二级，光影变作李冰站在破碎的星图前，手指正指向一处红点。
第三级，是陆泽单膝跪地，护盾碎裂，风雷之力将熄。
她仍没停。
第十级，心镜试炼正式开启。
陆泽脚步一顿。
他眼前闪过风雷龙啸阵失控的画面，电弧劈向自己人。
白云飞呼吸一滞。
他看见自己挥剑斩向一个穿白袍的背影，剑落时对方回头——是林风。
凌云左手搭上陆泽肩头。
右手虚按白云飞后背。
吞天葫内能量瞬息流转，三人气息被强行纳入同一节奏。
咚。
凌云踏出第一步。
青气随她足底注入阶石，光影涟漪未起即散。
咚。
陆泽跟上。
他指间再溢风雷之息，这次化作清鸣，拂过阶面，心镜迷雾退开。
咚。
白云飞抬脚。
他武道真意凝成一线锋芒，刺向最后一重幻影——那白袍背影消散，露出背后刻着“青岚”二字的石碑。
九十九级走完。
主殿匾额悬于头顶，“青岚守界”四字金光微漾。
殿门无声开启。
殿内无香火气，只有青玉案几一张，素袍掌门端坐其后。
他面前茶盏升着一缕细烟，尚未散开。
凌云站定，位置在左首。
吞天葫已收进袖中，但掌心温热，与青岚仙气隐隐相融。
陆泽立右首，指尖风雷余韵未绝，却已能分辨出殿内仙气流转方向。
白云飞立殿中偏后，武师圣刃归鞘，双手垂立，目光扫过梁柱间嵌着的三处仙纹阵图。
青岚卫队长退至屏风后。
手中传讯玉简光芒熄灭。
掌门抬手，青玉镇纸轻叩案几。
一下。
两下。
三下。
启言礼成。
凌云开口：“我们来自下界，为寻仙界局势而来。”
掌门未答，只将手边一份卷轴推至案几边缘。
卷轴未展开，但封口处压着一枚青玉符。
凌云伸手去接。
指尖触到符面时，吞天葫在袖中微震。
她顿了一下，改用双手捧起卷轴。
符纸离案瞬间，殿内仙气流动加快半分。
陆泽察觉到了。
他悄悄吸了一口气，把那股清冽感记进肺腑。
白云飞盯着掌门袖口——那里绣着一道极细的云纹，纹路走向与殿外山势完全一致。
掌门开口：“黑风谷巡逻队，半个时辰前报了信。”
他停顿两息。
“你们杀的人，我认得。”
凌云说：“我们没想惹事。”
掌门点头：“我知道。”
他抬眼看向凌云袖口：“你手里那件东西，刚才吸走了三缕地脉青气。”
凌云没否认。
掌门又问：“它还能吸多少？”
凌云说：“要看地方。”
掌门手指点了点案几：“我这里，还剩七条支脉。”
凌云说：“我们只要情报。”
掌门说：“情报要换。”
凌云说：“怎么换？”
掌门没答，只看向陆泽：“你刚才引风，风里带雷。这不是仙界法门。”
陆泽说：“是风雷魔法。”
掌门问：“能教吗？”
陆泽说：“可以教基础。”
掌门又看向白云飞：“你拔剑时，剑气没散。这是古武？”
白云飞说：“是平衡古武。”
掌门说：“平衡二字，我听过。”
他伸手，从案下取出一枚铜牌，放在卷轴旁。
铜牌正面刻“青岚”，背面刻“守界”。
“拿着它，你们可在九重天底层自由通行。”他说，“但只能到第七重。”
凌云接过铜牌。
入手微凉，背面刻痕清晰。
她低头看时，吞天葫又震了一下。
不是震动，是轻颤。
像饿了。
她没动，只把铜牌攥紧。
掌门起身，走到殿侧壁前。
墙上挂着一幅山河图，图中九峰连绵，最高峰顶标着“青岚”。
他指尖点向第二峰：“这里是黑风谷前线。”
点向第四峰：“这里是妖族栖息地。”
点向第六峰：“这里是混沌裂隙旧址，三年前封印过一次。”
他收回手：“现在，它又松动了。”
凌云问：“谁在守？”
掌门说：“没人守。”
他看着凌云：“以前有十二仙门，现在只剩三个。”
陆泽问：“其他九个呢？”
掌门说：“死了。”
他走回案几后，重新坐下。
茶烟还在升。
他拿起青玉镇纸，又敲了一下案几。
不是启言礼。
是提醒。
凌云懂了。
她把铜牌放进怀里，吞天葫顺势贴上胸口。
一股暖流从葫芦口渗出，沿着经脉游走一圈，最后停在指尖。
她抬起手。
掌心向上。
一缕青气从她指尖浮起，缓缓旋转。
不是仙气。
是吞天葫转化后的亲和能量。
它颜色淡青，质地柔软，像一段活的呼吸。
掌门盯着那缕气看了很久。
然后他伸手，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。
玉简通体乳白，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他把玉简推向凌云。
凌云伸手去接。
指尖碰到玉简边缘时，吞天葫第三次轻颤。
这一次，颤得更久。
她没松手。
玉简入手微沉。
掌门说：“这是九重天底层所有势力分布图。”
凌云说：“谢谢。”
掌门说：“别谢我。”
他目光扫过三人：“谢你们没在山门外动手。”
凌云点头。
她把玉简收好。
殿内安静下来。
掌门没再说话。
他只是看着凌云。
凌云也看着他。
陆泽站在右首，没动。
白云飞站在殿中，没动。
吞天葫在凌云袖中，轻轻跳了一下。
像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