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玄指尖的荧光孢子熄灭后，他并未抬眼望向林边。只是将符笔收回腰间笔囊，动作如常地解开仪器包外层封带，取出灵气浓度检测仪。外壳上的刻痕因频繁使用略显磨损，但内部灵纹依旧稳定发亮。
他一边调试频段，一边缓步走向讲坛旁放置的青瓷水壶。那是村民为方便他讲学准备的饮水，壶口还覆着一层细纱，防止尘灰落入。离席不过片刻，重归讲坛前，例行检查已成习惯——尤其在发现追踪孢子被人为扰动之后。
检测仪探头贴近水面时，波形屏骤然跳动。原本平稳的弧形曲线被尖锐的锯齿打断，间隔不规则，频率偏移超出正常水体波动阈值三倍以上。陈玄眼神未变，手指却在仪器侧面快速拨动两下，切换至高敏谱析模式。屏幕中央浮现一条叠加频谱，其中一段深紫色波段持续闪烁，标注为“异种灵质干扰源”。
他放下仪器，从药材袋中取出一只扁形玉皿，掀开多层隔膜盖，露出内嵌的银针试纸阵列。用玻璃滴管汲取微量水样，垂直落于第一道试纸。银针瞬间泛出幽蓝，随即转为墨绿。第二层灵草萃取膜则浮现出蛛网状褐斑，扩散方向呈逆流螺旋。
青铜鼎虚影在识海悄然转动，自动投射出一串符号。那些上古符文迅速解构、重组，最终化作清晰结论：“阴寒类生物碱复合物，主成分源自鬼面藤花粉与腐心蛙腺液炼合，辅以三焦经滞留催化剂。毒性发作缓慢，初期表现为灵气运行阻滞，六时辰后引发经脉痉挛，易误判为修行岔气。”
陈玄合上药理皿，不动声色地扫视人群。听众大多专注等待下一轮讲解，唯有左侧一名灰袍修者袖口微扬，露出半截暗红布条。那布条边缘沾着些许黄褐色粉末，正与鬼面藤花粉特征吻合。此人站位偏后，却始终盯着水壶方向，呼吸节奏比常人慢半拍——这是刻意压制灵息的表现。
陈玄转身取出紫苏叶与阳火芝粉末，按质量比三比一混合于小研钵中，加入少量蒸馏露调成糊状。又从机关箱夹层取出一枚微型过滤铜网，将药糊均匀涂抹其上，制成简易滤芯。接着拆下检测仪尾部排气口，替换进该滤芯，形成闭环净化装置。
他当众将剩余毒水倒入装置，启动内部微型风轮。十息之后，水流重新滴出，再经试纸检测，银针恢复淡青，褐斑消退。随后，他取半匙净化后的水含入口中，静立十二息，确认无经络刺痛或灵压紊乱反应。
“刚才这壶水，被人动过。”
声音不高，却让全场安静下来。
陈玄举起检测仪，将其投影阵盘开启，波形图放大悬于半空。左边是原始毒水的锯齿谱线，右边是净化后的平滑曲线。他又展示药理皿中的变色过程，逐一解释每一道反应对应的毒素机制。
“此毒名为蚀脉散，炼制者试图让它看起来像修行失误。”他语气平稳，“但它改变了水体的灵频共振特性，只要检测设备足够精细，就能暴露。”
人群开始骚动。有人回头寻找灰袍人，却发现对方已悄然退至外围。陈玄没有追击，而是从沙盘下抽出一张新绘图纸，展开在众人面前。
“现在，我来演示如何反向溯源。”
他取出一小撮追踪灵粉，撒在方才采集的花粉残迹上。灵粉遇目标物质立即发出微弱红光，并顺着空气流动方向延展成线。光线最终指向村外西北角一片荒坡，那里曾有鬼面藤生长的痕迹。
“若想验证，可派人前往该处掘土三尺，应能找到废弃的炼毒陶罐。”
话音落下，几名年轻修者已按捺不住，拔身而去。剩下的人看向陈玄的眼神已不同先前。不再是好奇或质疑，而是带着某种敬畏。
灰袍人站在村口老槐树下，手握半块碎玉符，正欲捏碎传讯。忽然察觉袖口一凉，低头见那点花粉已被灵粉彻底包裹，正缓缓渗入皮肤。他猛地扯下布条甩向地面，转身疾行，身影很快消失在田埂尽头。
陈玄收起仪器，将净化装置重新组装完毕。他拿起符笔，在泥地上划出一个新的模型：中心是一个双通道过滤结构，四周标注着“吸附”“中和”“再生”等字样。
“这不仅是解毒的方法。”他说，“也是面对恶意的方式——不必立刻反击，只需让真相自己显现。”
一名孩童蹲在一旁，模仿着他刚才的动作，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类似的图形。旁边老木匠低声对妻子说：“这法子……能用在井水上吗？”
陈玄听见了，点头：“可以。只要知道污染源是什么，就能设计对应的屏障。”
夕阳斜照，讲坛地面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站在沙盘前，手中符笔轻点新绘的结构图，目光扫过聚拢的人群。远处传来脚步声，似乎是去查证的修者回来了，手里提着一只焦黑的小陶罐。
他没有迎上去，而是低头调整检测仪的校准螺钮。屏幕右下角，一个此前未曾出现的低频信号仍在微微跳动，周期恰好七秒一次，与早前荧光孢子的异常频率完全一致。
符笔尖端在图上顿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