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六点,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,将灰蒙蒙的天空染成一片暧昧的橘粉。
林小花拖着疲惫的身躯,爬上老旧居民楼的七层,掏出钥匙插进锁孔,转动时发出刺耳的 “咔哒” 声 —— 这是她回到现代后,住了快一个月的出租屋。
推开门,一股混杂着油烟和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房间不足十平米,一张单人床占了大半空间,靠墙摆着一个简易衣柜,床头的小桌上堆着几包速食面和一本翻旧的初中数学课本,唯一的电器是一盏瓦数不高的台灯,光线昏暗得只能照亮桌面一角。
她随手将工装外套扔在椅子上,瘫坐在床沿,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。
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,汽车鸣笛声、人群喧闹声源源不断地传进来,与异世封地夜晚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。
那里的夜晚,只有虫鸣、风声,还有偶尔传来的巡夜人梆子声,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她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,眼神空洞。
现代都市的繁华对她而言,就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电影 —— 高耸的写字楼、穿梭的地铁、琳琅满目的商场,这些曾经熟悉的景象,如今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。
她就像一个闯入者,被时空的洪流抛回这个世界,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。
异世十几年的经历,像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,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。
她记得明德官学里,学子们围着她请教算学问题时的热切眼神;
记得格物院的实验室里,和父亲一起调试仪器时的专注与兴奋;
记得封地的百姓们见到她时,恭敬地喊一声 “小先生” 的温暖;
记得南山古祭坛上,光门开启时那耀眼的光芒,还有父亲紧握她的手,说 “我们回家” 时的坚定。
可现在,没有人会喊她 “小先生”,没有人会听她讲解那些复杂的算学公式和星象知识,更没有人能理解她心中那份跨越时空的牵挂与孤独。
她试过和现代的亲生父亲提起 “另一个世界” 的事,却被当成昏迷后的胡言乱语,叮嘱她 “好好打工,别想些有的没的”。
她也试过和工厂的工友分享,换来的只是异样的眼光和背后的议论,说她 “脑子不太正常”。
久而久之,她学会了沉默。
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,那些与父亲并肩奋斗的岁月,那些波澜壮阔的改革与探索,都只能深埋在心底,成为无人可诉的秘密。
她起身走到窗边,抬手抚摸着冰冷的玻璃。
玻璃映出她的倒影 —— 穿着廉价工装,面色憔悴,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。
这才是她在现代的真实模样:一个初中毕业、在电子厂打工的普通女孩,每天重复着机械的劳动,为了微薄的薪水挣扎求生。
而那个在异世的林小花,是封地的 “小先生”,是父亲最得力的助手,是能看懂星象图、能协助调试时空装置的人才。
那个她,思维活跃,目光坚定,心中装着天地与时空,活得充实而有价值。
巨大的落差让她感到一阵窒息。
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,那是她回到现代后,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。
翻开本子,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异世的算学公式、星象记录,还有一些简单的符文图案 —— 那是她凭着记忆默写下来的,生怕时间久了,会忘记那些珍贵的知识,忘记那个曾经的自己。
她握着笔,在本子上写下 “父亲” 两个字,笔尖微微颤抖。
她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,是不是也像她一样,在这个世界里感到孤独?
是不是也会在某个深夜,想起异世的岁月?
他们明明是在同一个时间、同一个地点穿越回去的,却因为身份的悬殊,相隔千里,无法相见。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,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,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惆怅。
林小花蜷缩在床上,将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,眼泪无声地滑落,浸湿了书页。
她想念异世的阳光,想念那里的草木,想念那里的人们,更想念那个待她如亲女的父亲。
在那个世界里,她虽然没有血缘上的亲人,却拥有了最真挚的亲情和归属感;
而在这个所谓的 “家” 里,她有血缘上的父亲,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。
夜深了,城市的灯火渐渐稀疏,只有出租屋里的台灯还亮着。
林小花抱着笔记本,蜷缩在床上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她多么希望,这一切只是一场梦,等她醒来,又能回到那个有父亲、有牵挂、有价值的异世,回到那个真正属于她的家。
可现实是冰冷的。
雨还在下,孤独还在蔓延,而她,只能在这个空荡的出租屋里,独自承受着时空转换带来的迷茫与伤痛,守护着那份无人知晓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