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伦希尔德蹲在矿道口的碎石堆旁，手里拿着一根烧焦的木棍。她用木棍戳了地上的草人一下，小声说：“动起来。”
草人歪歪扭扭站了起来。它的头是破布包的，肩膀上挂着旧纤维，两条腿是轻木拼的。它走了一步，膝盖“咔”一声，差点摔倒。
“别倒。”布伦希尔德扶了它一把，“刚开机呢。”
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绿晶片，塞进草人胸口的小槽里。这是段逸给的能量核心，能撑十二小时。她按下按钮，草人眼眶里的磷粉亮了。
“开始巡逻。”她对着通讯器说。
草人转身，按路线往前走。它走五步，突然停下，转半圈，又继续走。这是段逸设的“卡顿模式”，看起来像系统坏了。
布伦希尔德躲到岩壁后面，打开监控面板。屏幕上五个红点在动，代表五个草人。它们在矿道口外三十米来回走，没有固定规律。
她拿出魔力波动发射器，设成每三分钟发一次信号。这种信号和正常防御系统差不多，但弱很多，像是设备老化。
“伪装好了。”她说，“就看有没有人来了。”
雷克斯伯爵的两个侦察兵趴在北边沼泽的枯树后。他们穿着灰褐色衣服，脸上涂了泥。一人拿着望远镜，盯着矿道口。
“动了。”他说，“五个目标，都在走。”
另一人记下时间：“上次看到过去四十多分钟，没回去。可能是轮班。”
“不对。”拿望远镜的人皱眉，“看最左边那个。”
画面里，一个草人站在矿道口前，忽然一歪，倒在地上。过了十几秒才爬起来，继续走。
“摔了。”记录的人说，“可能是机器坏了。”
“也可能是控制出问题。”第一个侦察兵放下望远镜，“走路忽快忽慢，换岗也不统一。不像有人指挥。”
“主力可能真下去了。”记录的人点头，“上面没人管。”
他们又看了十分钟。期间一个草人走着走着停住，晃十秒才动。另一个撞上了石头。
“防守松。”第一个侦察兵收起望远镜，“可以报了。”
两人收拾东西，悄悄离开。走之前，侦察兵回头看了一眼。那几个草人还在走，动作僵硬，不吓人。
段逸坐在指挥台前。他手指滑动屏幕，调出幽影斥候传回的画面。里面有两个模糊人影穿过沼泽，往人类营地去。
他放大其中一人背包侧面，看到一枚金属徽章——雷克斯家族的野猪标志。
“身份确认。”他低声说。
他切换频道，几秒后截到一段加密语音：
“……目标区只有几个守卫，没人指挥，推测主力已进地下。”
“魔力信号弱，应该没有强手留守。”
“建议尽快进攻。”
段逸关掉音频，把这段话存进战情档案。他没急着行动，先查真实子体的状态。
大地力士在地下三层修墙，林语者在种地，幽影斥候正常换岗。所有单位都没动。
他又看幻象系统。五具草人都有信号，魔力发射器正常。系统显示：伪装良好，无异常。
他把“雷克斯动向”从二级警戒升到一级。然后发消息给布伦希尔德：
“保持现在频率，明天中午换第二批草人，移到东边塌陷区。”
发完消息，他靠在椅子上闭眼。精神链接传来震动，生命之种的能量运行正常。他不累，反而很清醒。
他知道雷克斯一定在开会。军官们围着地图，讨论什么时候打。他们会以为机会来了——哥布林乱了，防备空了，正好动手。
但他知道，真正的防线一直都在。
震感藤埋在地下，能感觉到三十米内的脚步。灵田区的符文网开着，有人闯入就会报警。幽影斥候比平时多了两成，只是藏得更深。
这些敌人看不见。
敌人只能看到摔倒的草人，断断续续的信号，混乱的巡逻。
这正是他想要的。
布伦希尔德收到消息时，正在缠最后一具草人的关节。她看了眼时间，回：“明白，材料齐了，第二批七具，加夜间闪光。”
她站起来，拍拍手。外面天快黑了，风从废矿区吹来，带着沙子味。
她回头看了眼矿道口。五个草人还在走。一个绕过石头时腿一软，跪下了。挣扎几下才站起来，慢慢往前挪。
“演得挺像。”她说。
她背上包，往工坊走。路过岔口，她停下，掏出地形图。东边塌陷区画了红圈，旁边写着“土松，适合浅埋”。
她在圈里画三个点，标上编号和启动顺序。折好图，放进口袋。
回到工坊，她打开箱子，取出七具新草人。这些比之前的更小，但关节更灵活。她开始装能量核心，设新程序。
第一具：走Z字路线，每八分钟“短路”一次，抖三秒。
第二具：带小喇叭，播脚步声录音，十五分钟后关。
第三具：有闪光灯，只在晚上亮，假装照明坏了。
她一个个检查部件。装好后放进储物柜，打开自动充电。
“明天中午前必须放出去。”她对自己说。
她看了眼墙上的计时器。离新月还有六十五小时四十二分钟。这个数一直在跳，她习惯了。
她关灯锁门。外面风更大了，铁皮屋顶哗啦响。
她走在路上，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闷响。
她回头，是西北角。最远的那个草人倒了。它没再起来，躺在地上，眼里的磷粉还闪。
“超负荷了。”她说。
她没回去修。这种故障正合适——资源不够，没人维护。
她继续走，身影消失在夜里。
段逸睁开眼。
他休息了十七分钟。这期间没出警报。他看数据，发现雷克斯营地多了热源。至少五十人在集合，火堆多了四倍。
他打开通讯，找到幽影斥候队长。
“盯紧他们。”他说，“一有动静，马上报告。”
对方回了个代码。
他退出，再看全局图。翡翠残境一切正常。真实的子体没少，也没改任务。工作节奏和平时一样。
他点开草人监控。五具里有两具信号变弱，属于正常损耗。系统自动降了它们的活动频率，看起来像快坏了。
他没管。
他知道戏才刚开始。
雷克斯会再派人来看。如果还是看到混乱，就会下令进攻。
他在等。
他靠回椅子，手放在肚子上。眼睛看着屏幕，意识通过灵魂链接查看各处。
大地力士在敲墙，林语者在浇水，幽影斥候在暗处移动。
一切照常。
他轻声说：
“让他来，正好试试我们的新防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