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逸站在演武场边上，看着那个新装的反光靶。靶子滑得很快，表面亮亮的，像某种魔兽的壳。他看了几秒，转头看向艾莉安娜。
“该开始了。”
艾莉安娜点点头。她往前走几步，走到东边的空地。那里土松，草根乱长，几棵老树的根露在外面。她蹲下，把手按进土里。
地面变热了。
绿光从她手里钻进土中，顺着树根爬。泥土轻轻抖动，一根藤蔓从地下冒出来，接着是第二根、第三根。它们往上爬，缠住断掉的枯枝，把烂木头拼成身体。
段逸往后退了一步。
地裂开了。一个大树人慢慢站起来。它全身是粗木头做的，关节缠着青藤，胸口有一圈螺旋纹路，像是年轮，又像符文。它低下头，眼睛的位置亮起两团绿光。
这不是普通的树人。它没有编号，也不是用生命之种造出来的。它是活的，但不是机器。
又一声响，第二个树人破土而出。然后是第三个、第四个。它们从林子里走出来，脚步沉重，每一步都让地晃一下。一共三十七个，排成一队。最高的有五米，最矮的也比大地力士高。
凯瑟琳的声音从高台传来：“开始模拟攻防。”
坡道上的机械咔咔响。十几个改装工兵冲下来，身上绑着铁皮和尖刺，动作快，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叫声。
树人们没动。
直到第一个“魔兽”冲进五十米内，带头的树人突然抬手。一根藤蔓像鞭子一样甩出去，直接把那个工兵打飞，撞到墙上碎成零件。
接着，所有树人一起向前走。
它们走得不快，但很有压力。藤蔓横扫，连根拔起的大石头被当武器扔出去。一只“魔兽”刚跳起来，就被三根藤蔓缠住四肢，狠狠砸进地里。另一个想从侧面偷袭，结果被地下冒出的荆棘刺穿肚子。
三轮打完。
“魔兽部队”全灭。最后一个倒在防线外四十八米，腿还在抽。树人们停下，站成一排，面对演武场，安静不动。
段逸走上前。
他抬头看最前面那个大树人。对方也低头看他，眼里的绿光闪了一下。段逸伸手，轻轻碰了碰它的手臂。树皮很粗，有点热，还能感觉到跳动。
“这不是工具。”他说，“这是战友。”
他收回手，大声说：“自然的力量，不能小看。”
没人说话，但气氛变了。这里不再只有听命令的机器人。还有另一种存在——它们听话，但不卑微；它们参战，但有自己的尊严。
艾莉安娜单膝跪地。
她撑着地面才没倒下，呼吸急，脸色白。段逸立刻挥手，两个林语者跑过来要扶她。她摇头，摆手让他们走开。
“它们……听你的。”她说完就坐下，闭上眼。
段逸看着她。她魔力快没了，手指都在抖。召唤这些树人对她来说很难，等于拼命。但她做到了。
他看向树人群。
“以后会有更多战斗。”他说，“你们愿意留下吗？”
带头的树人抬起右手，用力捶自己胸口。咚！其他树人也跟着捶，三十多只手砸在木头上，声音连成一片，草叶都跟着晃。
它们同意了。
段逸点头。他知道这些树人不会说话，也不需要说。它们站在这里，就是回答。
他回头看演武场中央。那些反光靶还没撤，新的训练已经安排好了。凯瑟琳会要求更快反应，布伦希尔德也会送来更强的敌人。光靠弩炮和大地力士撑不住接下来的强度。
但现在不一样了。
树人能挡正面进攻，能拖住重甲目标，能把敌人逼进陷阱区。它们是盾，是墙，是最稳的一环。
段逸走到林语者身边，低声说：“准备第二批营养液，给她们补能量。再叫十个工兵，清理战场，回收材料。”
林语者领命离开。
他又看向艾莉安娜。她还在坐着，额头出汗，但呼吸慢慢稳了。树人们站着没动，也没散开，像真正的士兵在等命令。
远处传来机械声。
新的靶子升起来了。这次三个一组，三角形前进，速度快，路线难猜。段逸知道这才刚开始。真正的敌人不会守规矩，也不会暴露弱点。
但他也有新力量了。
他走到带头树人面前，把手放在它垂下的藤蔓上。那一瞬间，他感觉到了一点回应——不是命令连接，也不是灵魂链接，而是一种轻微的共鸣，像风吹树叶的声音。
“下一轮测试。”他说，“你们负责拦前锋。”
树人主将缓缓点头。
它的脚开始扎进土里，像要把自己变成一棵真树。其他树人也开始调整位置，有的捡起大石头，有的把藤蔓缠紧手臂，准备迎战。
段逸后退几步，站到安全线外。
高台上，凯瑟琳举起旗子。
红旗落下。
三组反光靶同时启动，从不同坡道冲下，速度快，反光刺眼。它们的目标是突破防线，撞毁终点的粮仓模型。
树人们动了。
它们向前走，在离防线七十米处停下，集体蹲下。双手插进地里，根须快速蔓延，织成一张大网。藤蔓高高扬起，像一群准备扑咬的蛇。
第一波靶子冲进五十米。
带头树人猛地站起，藤蔓齐射。十几条粗藤飞出，准确打中三个靶子的核心。它们当场炸开，碎片乱飞。
第二波紧跟着来。
树人主将抓起一块巨石，用力扔出。石头飞过半空，砸中领头靶子，把它打进地里。其他藤蔓继续扫荡，逼得剩下两个偏离路线，撞上提前埋好的荆棘陷阱。
最后一波是隐形靶。
它们涂了迷彩，滑行时几乎没声音。但在靠近三十米时，地面突然隆起，一根新长的根茎从下面刺穿底盘。
树人主将抬起头，眼里绿光一闪。
它早就发现了。
段逸站着没动。
他知道测试成功了。树人不仅能打，还能判断情况，会配合地形作战。它们不是临时帮手，是可以长期作战的主力。
他看向艾莉安娜。
她睁开眼，看了他一眼，又闭上，继续恢复。
段逸走到带头树人身边，把手放在它肩上。这一次，他清楚感觉到对方轻轻回压了一下。
这是一种回应。
不是服从，是认可。
风从林子吹出来，带着泥土和叶子的味道。演武场上一片乱，到处是碎靶子和断藤蔓。下一波训练马上开始，敌人会更强，节奏会更快。
树人主将缓缓举起右臂，指向下一波冲来的靶群。
它的手掌张开，掌心有一道裂口，正流出淡绿色的汁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