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陨谷的夜,总是比别处来得更沉。
陨星石簌簌坠落,砸在谷中嶙峋的岩石上,溅起细碎的光。十年前那场决战的余波,似乎还藏在谷风里,裹挟着淡淡的硫磺味与荒灵血脉的气息,吹得人鬓角发凉。
火炎族长裹紧了身上的兽皮大氅,蹲在陨星石堆成的火堆旁,往里面添了块柴火。噼啪作响的火苗跳跃着,映亮了他满是皱纹的脸。他的身旁,石坚、枯木、冰尘三位族长,正沉默地坐着。四人面前,摆着一个粗陶酒坛,酒液浑浊,却透着一股烈性子。
“十年了。”枯木长老捻着胡须,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“那日流沙河的水,红得像火。”
冰尘族长的指尖,凝着一层薄薄的霜。他望着远处那道通天的七彩光柱——那是镇界神器的光芒,此刻正安静地笼罩着流沙河,也笼罩着五境的安宁。“我以为,五境那次是真的要完了。”他轻声道,“虚空噬灵的爪子,差点就撕碎了圣山的冰棱。”
石坚族长闷哼一声,抓起酒坛,给自己灌了一大口。辛辣的酒液烧过喉咙,他才粗着嗓子开口:“是沈小子,拿命换的。”
四个字,像一块石头,沉甸甸地砸在四人的心上。
那日的景象,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。
流沙河的水,被邪祟之气染成墨色,翻涌着滔天巨浪。虚空噬灵的身影遮天蔽日,七只血色竖瞳里,满是毁灭的欲望。沈青岚白衣染血,手中的镇界戟光芒黯淡,却依旧死死地擎着。他的身体在燃烧,金色的荒灵火焰从皮肤下透出来,像一层薄纱,也像一道濒死的光。
“以我沈青岚之名,以荒灵血脉为引,以七曜之力为基,铸——镇界神器!”
那声怒吼,震得天地都在颤。火炎族长记得,自己当时率领着火蛟族的战士,死死地抵住魔物的冲击,眼睁睁看着沈青岚的身影,一点点化作金色的光点,消散在七彩的戟芒里。
他的族人,哭声响成一片。
“那小子,总说自己是荒灵族的后裔,要护着五境。”火炎族长放下酒坛,眼眶泛红,“他做到了。”
冰尘族长的喉结动了动,没说话。他想起十年前,沈青岚初到冰风部落时,还是个眉眼青涩的少年。他站在冰窟前,对着冰封的荒灵先祖石像,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,说:“晚辈沈青岚,定不负先祖之志。”
那时,谁也没想到,这个少年,会成为五境的救世主。
“阿朵和凌汐那两个丫头,守在镇灵祠里,十年没离开过。”枯木长老叹了口气,“每日擦拭他的画像,说着五境的事,就像他还在一样。”
石坚族长沉默着,抓起一块陨星石,用力攥在手里。石屑从指缝间漏出,落在火堆里,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“那小子,魂灵定是还在的。”他沉声道,“镇界戟的光芒,比十年前更暖了。”
这话,像是一句约定,又像是一句执念。四人都抬起头,望向流沙河的方向。那道七彩光柱,穿过沉沉的夜色,落在星陨谷的上空,温柔得像是一双眼睛。
风,又吹了过来。这次,裹挟着河畔七彩莲花的清香。
火炎族长笑了笑,给四人的陶碗里都斟满了酒。酒液在碗里晃荡,映着天上的陨星,也映着四人眼中的光。
“敬沈小子。”他端起碗,声音洪亮。
“敬沈小子!”
三只陶碗,重重地撞在一起。
酒液入喉,烈得呛人,却也暖得入心。
陨星依旧在坠落,火光依旧在跳跃。星陨谷的长夜,似乎没有尽头。但四位族长知道,只要那道七彩光柱还在,只要五境的百姓还在,沈青岚就从未离开。
他化作了风,化作了光,化作了五境大地上,每一缕守护的气息。
天边,泛起了一丝鱼肚白。
第一道晨光,穿过陨星的碎屑,落在了镇界神器的光柱上。
七彩的光芒,越发璀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