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世雄的效率,高得惊人。
金钱开道,加上他多年混迹三教九流织就的关系网,很快就有消息传来:
“恩公,查清了!许昌挖出个西周墓,出土了一批硬货(青铜器),被第五兵团的孙处长截胡了。”
“这孙处长是尚德元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,派了他的心腹刘琛,今晚走水路,从白沙洲码头,借着运布匹的幌子,把这批宝贝送给尚德元当‘见面礼’!”
许忠义笑了。
笑容很淡,但眼底冷光闪烁。
尚德元,你不是喜欢烧三把火吗?
老子先把你等着收的“柴火”给扬了!
他径直去了雷振山官邸。
雷司令正对着酒杯生闷气,脸色比锅底还黑。
尚德元这几天越来越猖狂,暗杀不断,舆论沸腾,屎盆子全扣他二十四兵团头上。
偏偏有那纸“嘉奖电文”像紧箍咒,让他动弹不得,憋屈得想吐血。
“雷司令,消消气。”许忠义把情报递过去,“看看这个,或许能解解闷。”
雷振山瞥了一眼,没在意。
再仔细一看,眼睛倏地亮了,像饿狼见了肉:“西周青铜器?走私给尚德元?今晚白沙洲码头?!”
他一蹦三尺高,兴奋地搓手:“黄副官!马上带人,去白沙洲,给老子连人带货全扣了!妈的,终于能出口恶气了!”
“司令,稍等。”许忠义抬手拦住就要冲出去的黄副官。
雷振山一愣:“怎么了许老弟?这还不赶紧的?晚了就跑了!”
许忠义不慌不忙,点了根烟:“雷司令,直接扣货,简单。但扣完之后呢?您想过没有?”
“之后?之后东西充公,人抓起来啊!”
雷振山一脸理所当然。
“第一,江城缉私,名义上是保密局情报处娄海平的职责。您越俎代庖,陈恭如站长脸上不好看。他现在跟咱们是潜在的盟友,为了这点事闹僵,不值当。”
雷振山皱眉。
“第二,那个押运的刘琛,对外号称是尚德元的大舅子。人赃并获抓在手里,您怎么处理?放?不甘心。关?审?那就是和尚德元公开撕破脸,打委座的脸。现在,是撕破脸的时候吗?”
雷振山脸上的兴奋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一丝后怕。
他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,但玩这种官场倾轧、算计人心的弯弯绕,确实不是强项。
光想着出气,没想到后续这么多麻烦。
黄副官也意识到了问题,看向许忠义:“许主任,那您的意思是?”
许忠义弹了弹烟灰,微微一笑:“简单。咱们换个玩法,让尚德元吃个哑巴亏,还得谢谢咱们。”
“快说快说!”雷振山急不可耐。
“第一,找陈恭如合作。就说收到线报,有重大走私,请他协调娄海平一起行动。名正言顺,联合执法。
陈恭如现在恨尚德元插手他的保密局,巴不得有机会给尚德元添堵,大概率会同意。
这样一来,既办了事,又卖了陈恭如人情,把他绑上咱们的船。”
雷振山琢磨了一下,缓缓点头。
他和陈恭如因为家族联姻(他娶了陈恭如的妹妹)那点破事,关系一直微妙。
但眼下,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,许忠义说得对。
“那第二呢?那个刘琛怎么处理?总不能真当大爷供起来吧?”
许忠义的笑容变得有些冷,带着军统特有的那种阴狠劲儿:
“处理?什么处理?雷司令,您记错了。今晚白沙洲码头,根本没有‘刘琛’这个人。”
雷振山和黄副官同时一怔。
许忠义继续用平静的语气,说着最狠的话:
“今晚,是二十四兵团接到线报,联合保密局缉私大队,打击一伙武装走私文物的悍匪。对方负隅顽抗,激烈交火。”
“最终,悍匪全部被击毙,国宝成功追回。”
“现场,只有不知名的匪徒尸体,和一批珍贵的西周青铜器。”
“至于刘琛?谁知道刘琛是谁?也许是匪首的化名吧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雷振山,眼神意味深长:
“而且,这伙悍匪竟敢冒充尚专员的亲戚进行走私,简直是玷污尚专员清誉!
雷司令您果断出手,剿灭匪徒,追回国宝,维护了尚专员的清白和党国的形象。
于公于私,尚专员……是不是都该好好感谢您,甚至摆酒致谢?”
寂静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雷振山和黄副官张着嘴,看着许忠义,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。
半晌。
“卧……槽!”
雷振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佩服而抽搐着。
杀人。
越货。
毁尸灭迹。
还得让苦主请你喝酒,感谢你帮他“正名”。
这操作……
“虾仁猪心!这是真正的虾仁猪心啊!”
黄副官也震撼得无以复加,喃喃道,
“许主任,您这……太狠了!太绝了!”
雷振山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酒杯乱跳,他放声大笑,多日来的憋闷一扫而空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:
“哈哈哈哈!好!好!好!许老弟,就按你说的办!就这么干!老子倒要看看,尚德元这老王八蛋,到时候那张老脸,得是个什么德行!”
他仿佛已经看到,尚德元得知“大舅子”变成“悍匪”、国宝被充公、还得强颜欢笑请他喝酒感谢时的表情。
那一定,精彩绝伦。
许忠义掐灭烟头,端起酒杯,和雷振山轻轻一碰。
“雷司令,合作愉快。”
酒杯相撞,清脆一响。
如同丧钟,为尚德元即将到来的倒霉夜晚,提前敲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