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篷帘掀开时，陈峰带进一股冷风。
林深睁眼，左手第五指已经僵直，像一段焊死的金属杆。他没动，只是盯着那根手指，指节泛着青灰，皮肤下有细线般的紫纹缓缓爬行。监测仪滴滴响着，心率一百二十七，体温三十九度一。
“东侧防线出事了。”陈峰站在床边，手里捏着一个透明证物袋，里面是半截晶体化的弹头，“巡逻队两人中弹，一个当场死了，另一个送医路上开始结晶，从伤口往心脏长。”
林深喉咙发紧。他没问细节，而是抬起还能活动的右臂，示意陈峰把袋子递过来。
陈峰犹豫了一秒，还是递了过去。
林深指尖刚触到袋子，整块晶体突然震了一下。不是物理震动，是频率共振——那种只有他能感知的、金属活性被唤醒的颤动。他的瞳孔缩了缩。这频率不对，不是普通合金，也不是暗蚀兽体内的结晶结构。它更接近……他自己体内流淌的东西。
“调弹道记录。”他说，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铁皮，“我要看射击角度。”
陈峰按下通讯器：“王浩，把东侧监控调到医疗区终端。”
不到三十秒，平板亮起。弹道模拟图显示，子弹从东南方向高楼射来，穿透三层防弹板后，在最后一层卡住，弹头变形为多面晶体。致命点不是正中心脏，而是偏左三厘米，刚好刺穿冠状动脉主支，却不立即致死。
“这不是狙杀。”林深盯着屏幕，“是实验。他们不想让人立刻死，想看结晶过程。”
陈峰脸色沉了下来。
外面传来脚步声，叶知秋快步进来，白大褂上沾着血迹，手里提着解剖工具箱。她没说话，直接打开死者胸腔影像。x光片上，弹头没有碎裂，而是在心室壁上生长出枝状结构，像树根一样扎进肌肉组织，部分血管已被金属化阻塞。
“我切开了。”她说，“弹芯还在搏动，和心跳同步。它不是嵌在组织里，是活着的。”
林深闭了闭眼。
王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：“我比对了频谱。”他走进来，手里拿着一台改装过的探测器，屏幕上跳动着波形图，“这东西的核心成分，是量子锚定合金——就是星舰残骸里那种，只在你转化过的金属里出现过。”
帐篷里静了一瞬。
林深的手指抽搐了一下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对方不仅拿到了星舰材料，还掌握了它的活性激发方式。而能让这种合金响应的条件只有一个：附近存在高纯度异能源。
也就是他。
“他们在用我当催化剂。”他说。
叶知秋转身走到他身后，将一片贴片按在他颈侧。轻微电流穿过神经，右臂的灼痛感稍稍退去。她低声说：“抑制器只能压十分钟。你再碰金属，异能会反弹。”
话音未落，帐篷外警报响起。短促两声，是外围监控触发。
王浩抓起平板，快速调取画面。热成像显示，狙击点所在大楼的顶层窗口，有一段十二秒的残留影像。画面模糊，但能看清一个人影蹲踞在窗框后，肩扛步枪，枪管缠绕着暗紫色纹路，像是某种生物涂层。
王浩放大画面。
叶知秋突然吸了口气。
“是他。”她声音很轻，却让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。
画面上，那人侧过脸，擦拭枪膛。他用的布浸着淡紫液体，一滴一滴落在枪机内部。慢放镜头显示，液体渗入弹巢瞬间，一颗普通铜芯子弹表面开始扭曲，金属重组，最终变成与现场一致的结晶弹头。
接着，他对着枪管低语。
声音经过音频增强后传出：“果然和预测的一样，你的异能会吸引高纯度金属……就像磁石吸铁。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时，枪膛内闪过一道微光。
林深猛地呛咳起来。
他感觉右臂的结晶正在往上爬，肩胛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，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凿洞。监测仪警报尖锐响起，心率飙到一百五十，血氧下降。叶知秋立刻加大抑制器功率，电流强度提升三级，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，终于稳住。
“这枪……”王浩盯着画面，眉头拧死，“是末日前的老式狙击步枪，型号叫‘雷隼-7’，全球登记量不到两百支。这种枪根本打不穿我们的防弹层，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子弹本身具备穿透性。”叶知秋接道，“他们改造了弹药结构，用暗蚀因子激活合金，让它在飞行中持续重组。这不是射击，是投放。”
陈峰看向林深：“他们知道你在哪。”
林深没答。他闭着眼，耳边反复回响那句话——“磁石吸铁”。
他的异能不再是隐藏能力，成了信号塔。只要他还活着，方圆五公里内的高纯度金属都会被引动，成为敌人的武器原料。
帐篷外，通讯频道突然炸响。
“报告！东南方向发现大规模移动热源！”值班员声音急促，“数量超过三百，正朝我们包抄，路线覆盖狙击点所在建筑群！”
陈峰立刻抓起脉冲步枪：“尸潮怎么会往那个方向走？那里没有食物源！”
王浩调出地图，手指划过行进轨迹：“它们不是随机行动。它们在合围，把狙击手的位置圈在核心防御区内。”
叶知秋猛地抬头：“他们在逼我们撤离，或者……强攻。”
林深撑着床沿坐起来。抑制器发出过载警告，但他没管。左臂已经完全硬化，右手勉强能动。他盯着平板上的热力图，尸潮的移动轨迹像一张网，慢慢收紧。
“不是逼我们。”他声音低哑，“是给他腾地方。”
陈峰立刻下令：“封锁东南通道，小队潜行侦查狙击点，我带队。”
“不行。”叶知秋拦住他，“你现在出去，一旦交火，金属武器会被引动，伤及自己人。”
“那怎么办？”
“让他留在这里。”她看向林深，“任何靠近的金属都会失控，包括子弹。他现在是最危险的存在，也是唯一的诱饵。”
林深没反驳。他知道这是事实。
王浩迅速拆开一台便携干扰器：“我加装一个反共振模块，至少能让十米内的金属失活。”
“没用。”林深摇头，“他既然知道我的频率，就能绕过干扰。他要的不是杀我，是测试极限。”
帐篷外风势渐强，吹得帆布哗哗作响。远处尸潮的嘶吼隐隐传来，越来越近。
叶知秋俯身，在他耳边说：“我会加密所有通讯，防止数据外泄。”
陈峰站在门口，握紧枪柄：“我守在外面，谁也别想靠近。”
王浩把干扰器放在床头，低声说：“深子，撑住。”
林深靠在枕上，呼吸沉重。
他感觉体内的金属正在回应某种召唤。右肩的结晶已经蔓延到锁骨，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紫纹游走，像电流在血管里爬行。他抬手，指尖轻轻碰了碰颈侧的抑制器。
贴片边缘已经开始发烫。
帐篷外，风声骤紧。
一粒沙打在帆布上，发出轻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