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粒沙打在帆布上，发出轻响。
林深的指尖还贴在颈侧抑制器边缘，那片金属已经烫得发红。他没收回手，反而用力按了下去。电流刺穿神经的瞬间，右肩的结晶像是被惊醒，猛地向上窜了一寸，锁骨处传来金属嵌入骨骼的摩擦声。监测仪警报再次尖啸，但他听不清数字，只感觉到一股频率从颅内深处涌出——低沉、稳定、带着星舰残骸特有的震动节奏。
这不是外界传来的共振。
是他的大脑在回应某种东西。
他闭眼，切断对四肢的感知，将全部意识收束成一线，顺着那股脉冲逆向追溯。视野黑了下来，但不是黑暗，而是无数悬浮的金属碎片在流动，像星尘般环绕着他。脚下没有地面，前方没有尽头，只有残破的舰体漂浮在虚空中，表面刻满无法辨识的符号。
一道人影从最近的残骸后走出。
半透明，由数据流拼接而成，轮廓模糊，却能看清脸。五十岁上下，戴眼镜，中山装领口别着一枚银色徽章。他张了开口，声音断续：“林……深……你……终……于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影像开始崩解，像素块一块块脱落。
林深立刻调动意念，模拟金属转化的动作——右手抬起，五指张开，体内残留的量子锚定合金随之震颤。紫纹在他皮肤下游走，频率逐渐与对方同步。三秒后，苏明的投影重新凝实，维持住了形态。
“你是最后一道保险。”苏明的声音清晰了些，“当暗蚀因子覆盖全球临界点时，你的基因锁会开启。”
林深没问为什么选他。他知道答案不在逻辑里，在记忆深处。
“叶知秋手里的U盘……”苏明继续说，“不是研究资料。是钥匙。只有你的基因序列能激活它。”
林深心头一震。
“星铸族留下的协议……需要双认证。”苏明的声音又开始断裂，“你……的身体……是容器……她的数据……是密钥……合在一起……才能终止……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时，投影剧烈闪烁，随即彻底消散。
林深猛地睁眼。
帐篷内的灯光亮着，监测仪仍在报警，心率一百四十八，血氧持续下降。他还在原地，身体仍连着设备，右臂的结晶已蔓延至肩胛下方，皮肤紧绷发亮，像是随时会裂开。
外面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。
王浩撞开帐篷帘冲进来，脸色铁青：“所有防御墙失去响应！铁门在自行解体！”
林深想坐起，刚动了一下，抑制器就爆出一串火花。叶知秋立刻扑上来拔掉连接线，电流戛然而止，但右臂的痛感更甚，仿佛有金属丝在血管里穿行。
“全域金属活性下降97%。”叶知秋盯着平板，手指飞快滑动，“不是故障，是被指令强制休眠。有人通过旧频段注入‘金属休眠协议’。”
陈峰站在门口，枪已上膛：“谁干的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叶知秋抬头，“但触发条件很明确——必须用特定频率激活暗蚀孢子，让它们反向渗透金属网络。”她顿了顿，“这种技术……只有参与过‘明计划’早期实验的人才可能掌握。”
帐篷外，金属构件的震颤越来越明显。一根支撑柱开始轻微晃动，铆钉一颗颗弹出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远处围墙传来连续的崩塌声，像是整片结构正在瓦解。
林深盯着自己的右手。指尖微微抽搐，紫纹沿着指节爬行。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——刚才在意识空间听到的脉冲频率，和现在外面金属震颤的节奏，完全一致。
不是巧合。
是呼应。
“他们不是在攻击系统。”他哑声说，“是在唤醒它。”
叶知秋猛地看向他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孢子被激活了。”林深咬牙，“它们在接收指令，而我的异能……在帮它们校准频率。”
王浩立刻抓起工具包：“我得去主控箱切断电源回路。”
“来不及。”叶知秋调出通讯日志，“指令是从内部转发的，源头在营地里。有人用备用终端接入了老式广播模块。”
陈峰转身就往外走：“封锁所有通讯节点，查线路。”
“等等。”林深突然出声。
他抬起还能活动的左手，指向自己颈侧：“刚才……我听见了。”
“听见什么？”
“那段脉冲。”他闭眼回忆，“不是随机信号。是编码。三长两短，重复三次——这是‘明计划’应急联络的识别码。”
叶知秋呼吸一滞。
“只有苏明知道这个频率。”她低声说，“而且……它本该随着他的死亡终止。”
帐篷外，风势骤增，吹得帆布剧烈抖动。远处尸潮的嘶吼逼近，夹杂着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。一根避雷针从屋顶歪斜倒下，砸在医疗区外的空地上，弹起半米高，又缓缓立起，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住。
林深盯着那根杆子。
它开始旋转，缓慢而稳定，顶端对准了东南方向某栋高楼。
“他在等我。”他说。
“谁？”
“用雷隼-7的那个人。”林深撑着床沿，试图起身，左臂早已僵硬如铁，“他知道我能感应到信号源。他不是要杀我……是要我过去。”
叶知秋一把按住他肩膀：“你现在出去，等于把整个营地的金属都变成武器。”
“那你就切断我的信号。”
“怎么切？抑制器已经过载。”
“用U盘。”他说，“如果它是钥匙，就能锁住我。”
叶知秋愣住。
王浩立刻反应过来：“叶博士，如果你用U盘启动加密程序，或许能反向屏蔽他的异能频率！”
“风险太大。”她摇头，“一旦激活失败，可能会直接触发基因锁。”
“总比让他走出去强。”陈峰握紧枪柄，“深子现在就是活体信标，谁靠近他，谁的武器就会失控。”
林深没再说话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紫纹正缓缓爬上脖颈。他知道他们在争什么，也知道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办法是什么。
他抬起右手，用拇指按住食指侧面的一道旧伤疤——那是末日第一天被碎玻璃划的。
血渗了出来。
他将血抹在床头的金属支架上。
一秒钟后，支架开始震动，表面浮现出细微的裂纹，像是内部有东西在撞击。
“他在逼我。”林深说，“但我不能动。”
叶知秋盯着那滴血渗入金属的过程，忽然伸手摸向口袋。
她的手指碰到了U盘边缘。
王浩已经开始拆解干扰器，准备改装信号阻断模块。
陈峰守在门口，目光扫视外场每一处阴影。
林深靠回枕上，呼吸沉重。
右臂的结晶又往上爬了一厘米。
帐篷外，那根立起的避雷针仍在缓慢转动，最终停在一个固定方向。
尖端指向东南角一栋废弃教学楼的顶层窗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