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虎睁大眼盯着墨轩身后，嘴张了一半，干饼差点掉地上。
墨轩没动，也没回头。
他感觉到地底的震动变了方向，不是靠近，也不是逃窜，而是像退潮的水，缓缓往深处缩回去。那种被无数眼睛盯着的感觉消失了，空气里残留的压迫感也一点点散开。
“走了？”白虎低声问。
“暂时。”墨轩把嘴里那口干饼咽下去，随手把草茎吐了，“打不过就跑，挺懂保命。”
朱雀走过来，火网已经收了，但她指尖还跳着一点火星：“接下来呢？追还是歇？”
“歇。”墨轩一屁股坐在破裂的晶体台上，破剑往旁边一扔，“他们缩回老窝，通道肯定有防护。现在追进去，等于送人头。”
青龙抖了抖袍子，嫌弃地看着沾上的灰：“你终于说了句人话。”
玄武的声音从地底传来：“我需要三刻钟恢复岩刺阵列。”
“那就三刻钟。”墨轩闭上眼，手搭在膝盖上，“都别闲着，调息的调息，补灵的补灵。等会儿要是他们反扑，咱们可没第二次机会放烟花。”
没人再说话。
高台四周安静下来，只有屏障低频的嗡鸣还在响，像是某种呼吸节奏。
墨轩一开始还能听见白虎啃干饼的声音，后来连这个都听不见了。他的意识慢慢沉下去，像是踩进一层温水，不冷也不热，刚好让人放松。
他没刻意去想什么，但身体自己动了起来。
右手掌心裂开的细纹还在疼，他没管。玉佩贴在胸口，开始发烫，不是那种烧皮肤的烫，更像是被人用手捂热了递过来的感觉。他把玉佩按得更紧了些，顺着神秘老者教过的法子，一呼一吸拉得特别长。
每一次吸气，都觉得有股东西从地底下往上涌。
不是攻击，也不是能量冲击，更像是一种……问候。
他没抗拒，反而试着跟着这股节奏走。心跳慢了一拍，下一拍就和那股涌动对上了。经脉里的刺痛感还在，但他不再硬压，而是让那股外来的东西一点点冲刷过去，像洗脏衣服一样。
奇怪的是，越这么干，越觉得舒服。
他睁开眼，视线变了。
不是看不清，而是看得更多。
他看见脚下的晶体台面内部有光丝在流动，像是血管。远处的地缝里，残余的火网虽然熄了，但那些烧焦的痕迹还在微微发光，像是还没死透的记忆。西沟的方向，黑雾退去的地方，留下一道暗色的轨迹，像是被谁用刀划过大地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。
皮肤下浮出淡金色的纹路，弯弯曲曲，像地图上的山川河流。他动了动手指，那些纹路也跟着动，像是活的一样。
“我成导航仪了？”他嘀咕了一句。
话音刚落，脑子里突然多了点东西。
不是声音，也不是画面，而是一种“知道”。
他知道西沟底下有三层空洞，最深的那层关着一个门，门上有锁，锁坏了，正在自己修复。
他知道南面火网的根还在，只要一点火种就能重新点燃。
他知道头顶的屏障其实有个核心节点，就在他坐的这块晶体台面正下方，而那个节点，此刻正轻轻震动，频率和他的心跳完全一致。
“合着我坐的是总开关？”他低头看了看屁股底下，“早说啊，我还以为是破石头。”
他没慌，也没激动。
这种感觉太自然了，就像发现自己左手能写字，右脚能踢球一样平常。
他重新闭眼，这次不是为了调息，而是主动去找那股地底的节奏。他用意念轻轻碰了一下，像是敲门。
四面八方立刻有了回应。
岩层深处有晶簇亮了一下，像是眨了眨眼。
空中残留的火网碎屑突然闪了闪，像是挥手打招呼。
就连他扔在地上的破剑，剑穗上的玉佩也轻轻晃了晃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叮当声。
“你们都醒着？”他笑了，“我还以为只有我加班。”
这一次，他没有再把自己当成使用者。
他不再是那个拿着剑到处修屏障的救火队员。
他成了这个系统的一部分。
或者说，这个星球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，只是他一直没反应过来。
他想起十六岁那年，被宗门踹出来的时候，神秘老者塞给他这把破剑，说：“你以后会用得上。”
当时他还以为是忽悠。
现在看来，这老头可能真知道点啥。
“所以你是等我打完架才肯认我？”他对着地面说，“挺傲娇啊。”
没有回答，但他感觉到了。
像是有人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。
他没动，只是把手掌贴在地上。
这一次，不是探查，不是借用，而是打招呼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他说。
地脉的波动变强了一瞬，又缓缓平复。
他坐在那里，呼吸越来越慢，和地底的节奏完全同步。破剑躺在脚边，剑身不再震颤。玉佩嵌进衣料里，像是长在了上面。
他的皮肤下，金色纹路越来越清晰，蔓延到手臂，爬上脖颈，最后在眉心汇成一个点，一闪即逝。
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。
可能是几分钟，也可能是几个时辰。
他只知道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，他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墨轩了。
他还是懒，还是想摸鱼，还是觉得打架费劲。
但现在，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总能赢。
不是靠嘴炮，不是靠运气。
是因为他站的地方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。
“下次他们再来。”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，“不用等他们打卡，我可以直接上门催租。”
他弯腰捡起破剑。
剑柄冰凉，但他握得很稳。
玉佩贴在胸口，不再发烫，而是像心跳一样，一下一下，和他同步。
他看向西沟。
那里一片死寂，连风都没有。
但他知道，门还在，锁在修，敌人没走远。
“行吧。”他叼了根新草茎，这次没掉进嘴里，“那就等你们修好门，咱们再打一架。”
他站在高台边缘，风吹起他的衣角。
脚下大地沉默，却与他同频。
他没再说话，只是抬起手，轻轻打了个响指。
远处一块烧焦的岩石突然裂开，里面钻出一根嫩芽，绿得扎眼。
它晃了晃，朝着墨轩的方向，像是鞠了一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