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疗中心的休息室里，只有老旧电视屏幕发出的、微弱的光芒，和手柄按键被急促敲击时发出的、“哒哒”的声响。
空气中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、属于廉价塑料和青春荷尔蒙的味道。
林风，握着那个已经有些磨损的pS2手柄，感觉自己像是坐上了一台时光机，回到了那个在拉玛西亚宿舍里，可以为了一个虚拟进球而和梅西吵得面红耳赤的、无忧无虑的下午。
但，有些东西，不一样了。
他操控的巴西队，依旧是那支拥有罗纳尔多、阿德里亚诺、卡卡的“梦幻桑巴”。他的每一次操作，都精准，冷静，如同教科书。他用最合理的阵型，最简洁的传递，最有效的防守，将梅西操控的阿根廷队，牢牢地压制在了半场。
他的手指，依旧灵活。但他的心，却像一块被冰封的石头。
没有了即兴的挑球过人，没有了冒险的远射尝试，没有了……哪怕一丝一毫的、属于“玩”的快乐。
他像一个最顶级的AI，在执行着一个必胜的程序。
“嘿！林！”梅西看着屏幕上，自己那引以为傲的“梅西区域突破”，被林风操控的卢西奥，用一次精准到令人发指的、教科书般的滑铲，干净利落地破坏掉时，忍不住抱怨道，“你能不能……别踢得这么‘无聊’？这只是游戏！”
林风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，将球，传给了中场的卡卡，然后，继续，进行着那套如同机器般精准的三角传递。
梅西看着他，看着他那张在屏幕光芒映照下，显得愈发苍白和没有表情的侧脸，心中那份重逢的喜悦，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担忧所取代。
他知道，那个“机器”，还没有真正地“下线”。
“你知道吗，林，”梅西突然放下了手柄，他不再看屏幕，而是转过头，认真地看着林风，“我受伤的这段时间，看了很多遍……我们以前在b队，还有青年队的比赛录像。”
林风操控着卡卡带球的动作，微微一顿。
“那时候的你，”梅西的声音，带着一丝怀念，“……很‘吵’。”
“你会在场边大喊大叫，会因为一个愚蠢的失误而懊恼地捶地，也会在进球后，像个傻子一样，冲过来，跳到我的背上。”
“那时候的你，”梅西看着他，眼神无比真诚，“……虽然有时候很‘混蛋’，但至少，像个人。”
林风的手指，僵在了手柄上。
屏幕上，卡卡脚下的球，被阿根廷的后卫，轻松断下。
“而现在，”梅西指了指屏幕，又指了指林风那张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脸，“你赢了所有的数据，赢了所有的比赛。但是，林……”
“——你不快乐。”
这句最简单，也最直接的话，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，狠狠地，凿开了林风那颗冰封的心脏！
他猛地，抬起头，看着梅西，看着挚友眼中那份纯粹的、不带任何杂质的关切。
他那台冰冷的“超级计算机”的大脑，在这一刻，仿佛，被强行注入了一段无法被识别的、充满了“错误”的……情感代码！
“我……”
他想反驳，想说“我很好”，想说“快乐不能赢得冠军”。
但当他对上梅西那双清澈得如同镜子般的眼睛时，所有的谎言，都哽在了喉咙里。
就在这时，屏幕上，梅西操控的阿根廷队，抓住了他“宕机”的机会，打出了一次犀利的反击！里克尔梅送出致命直塞！克雷斯波单刀！
“——小心！”
林风几乎是下意识地，嘶吼了出来！同时，他的手指，如同闪电般，在手柄上疯狂地按动！他操控着门将迪达，用一个极限的、近乎于“神扑”的侧扑，堪堪将球挡出了底线！
“F**k!!!”
梅西懊恼地，一拳砸在了沙发上！
然后，两人，都愣住了。
他们看着对方，看着对方脸上那因为刚才那零点几秒的攻防而变得生动起来的表情——林风的紧张，梅西的懊恼……
那份属于少年时代的、最纯粹的、因为足球而产生的喜怒哀乐，在这一刻，跨越了所有的伤痛、隔阂与计算，悄然地，回到了这间小小的休息室里。
林风看着自己那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，又看了看梅西那张因为懊恼而鼓起的包子脸。
他缓缓地，放下了手柄。
然后，他笑了。
那是他“重启”以来，第一次，发自内心的、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……笑容。
“好吧，”他说，声音依旧沙哑，却不再冰冷，“我承认。”
“刚才那一下，是有点……刺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