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灵武皇宫议事归来，李默的脚步格外沉重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，虚浮无力。皇宫内的场景还在脑海中回荡 —— 肃宗拿着李光弼传回的捷报，脸上满是激动与欣慰，当场宣布要加封他为 “镇军大将军”，赏赐黄金百两、绸缎千匹，朝中大臣也纷纷上前道贺，言语间满是对平叛胜利的期待。可这泼天的荣耀，却丝毫提不起李默的兴致，他满脑子都是赵虎倒下的画面：那个高大魁梧的陌刀营士兵，在饶阳大雾中为了掩护战友撤退，被叛军的长矛刺穿胸膛，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，最后倒下时，眼中还残留着对胜利的渴望。
回到寝帐时，天色已经擦黑，营地里的篝火渐渐燃起，橘红色的火光映照着帐篷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帐内烛火摇曳，案上整齐地摆放着两份文书 —— 一份是李光弼传来的捷报，上面写着 “烧毁叛军粮仓三座，缴获粮草二十万石”；另一份则是阵亡士兵的名单，赵虎的名字赫然在列，旁边还标注着 “饶阳之战，力战殉国”。两份文书并排放在一起，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胜利的代价，格外刺眼。
“将军，您回来了？” 守在帐外的亲兵见李默走来，连忙躬身行礼，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，“阿依娜姑娘那边刚才有动静，侍女说她似乎是醒了，还轻声哼了几句，小的正想派人去皇宫通知您，您就回来了。”
李默猛地回过神，心中一紧。自上次阿依娜高烧退去后，她便一直昏迷不醒，脸色苍白如纸，气息微弱。御医来看过几次，都说她是因为之前受了惊吓，又感染风寒，身体极度虚弱，能否苏醒全看天意。如今突然有了动静，他顾不上疲惫，快步走向内帐 —— 为了方便照看，阿依娜的床榻就设在寝帐内侧，由两名细心的侍女轮流值守。
内帐中，两名侍女正围在床榻边，脸上满是惊喜又紧张的神色。听到脚步声，她们连忙回头，看到李默，齐声躬身行礼：“将军！”
李默摆了摆手，目光急切地落在床榻上。阿依娜正躺在那里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，像是蝴蝶扇动翅膀，下一秒，她缓缓睁开了眼睛。可就在看到她眼睛的那一刻，李默的呼吸骤然停滞，脚步也僵在了原地 —— 阿依娜的瞳孔，竟完全变了模样！
那不再是人类应有的黑色瞳孔，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机械结构，瞳孔中央像是由无数精密的齿轮和电路交织而成，淡蓝色的光芒在瞳孔中缓缓流转，还能看到细微的光斑在自主调节焦距，时而收缩成一条细线，时而扩散成圆形，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与诡异，完全没有丝毫人类眼睛该有的温度。
“这…… 这是怎么回事？” 旁边的侍女也发现了异常，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侍女声音发颤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，“阿依娜姑娘的眼睛…… 怎么变成这样了？这颜色，这模样，太吓人了……”
李默强压下心中的震惊，深吸一口气，缓缓走到床榻边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：“阿依娜，你感觉怎么样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渴不渴？要不要喝点水？”
阿依娜的目光缓缓转向他，那双机械瞳孔精准地锁定了他的脸庞，淡蓝色的光芒闪烁了几下，像是在扫描识别他的身份。过了片刻，她才缓缓开口，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，既没有刚苏醒时的虚弱，也没有往日里的柔和温婉，更像是一台精准运行的机器在播报信息：“生命体征检测：心率 72 次 \/ 分，呼吸 18 次 \/ 分，体温 36.5c，血压 120\/80mmhg，各项指标均处于正常范围。身份确认：李默，时空异常介入者，系统编号 S-091，当前身份为大唐参赞军机、镇军大将军（待册封）。”
这番话让李默彻底愣住了，大脑一片空白。“时空异常介入者”？“系统编号 S-091”？这些陌生的词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，更别提阿依娜那诡异的语气和眼神 —— 眼前的人，有着和阿依娜一模一样的脸庞，可那双眼睛、那冰冷的语调，却让她变得无比陌生，仿佛换了一个灵魂。
“阿依娜，你在说什么？” 李默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，眉头紧紧皱起，“什么时空异常介入者？什么系统编号？你是不是还没清醒？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？” 他一边说，一边伸出手，想去探探她的额头，看看她是否还在发烧。
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阿依娜额头时，她突然抬起手，挡住了他的动作。阿依娜的手指纤细修长，却带着一种不同于常人的僵硬感，像是没有关节的机械臂。她看着李默，机械瞳孔再次闪烁，淡蓝色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：“警告：请勿进行肢体接触，避免干扰系统识别与数据采集。重新进行自我介绍：我是 2740 年时空管理局下属文明观测部门的观测员，编号 o-007。本次任务：穿越至大唐天宝至至德年间，观察并记录该时期的文明进程、社会变革与战争动态，确保历史主线不发生重大偏移，维持时空稳定。”
“2740 年？时空管理局？文明观测员？” 李默的脑子嗡嗡作响，这些词汇像一道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。他来自现代社会，自然知道 “时空穿越”“观测系统” 这类概念，可他从未想过，自己竟然会在大唐遇到一个来自千年后的 “观测员”！这比他绑定 “历史修正系统” 还要离奇，还要颠覆认知！
旁边的两名侍女早已吓得脸色惨白，身体微微发抖。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侍女，声音带着哭腔小声说：“将军…… 阿依娜姑娘该不会是中邪了吧？会不会是之前受了惊吓，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？要不…… 咱们请个道士来做法驱邪吧？说不定能让她恢复正常……”
李默回头看了她们一眼，沉声道：“不许胡说！阿依娜姑娘只是刚苏醒，身体还没完全恢复，有些胡言乱语罢了。你们先出去，守在帐外，没有我的命令，任何人都不许进来，也不许把帐内的事情告诉其他人。” 他知道，这件事太过离奇，一旦传出去，不仅会引起恐慌，还可能给阿依娜带来危险 —— 在这个信奉鬼神的时代，一个 “眼睛发光、言语怪异” 的人，很可能会被当成 “妖邪” 处理。
“是…… 是！” 侍女们如蒙大赦，连忙躬身退出内帐，脚步慌乱地放下帐帘，将外界的声音隔绝在外。帐内瞬间安静下来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 “噼啪” 声，以及李默和阿依娜之间诡异的沉默。
李默重新看向床榻上的阿依娜，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，语气严肃地问道：“你说你是 2740 年的文明观测员，那之前的阿依娜呢？那个在沙漠里被叛军追杀、会说胡话、会害怕、会因为我救了她而感激落泪的阿依娜，是谁？她难道只是你伪装的身份吗？”
阿依娜的机械瞳孔微微收缩，淡蓝色的光芒暗了暗，语调依旧平稳，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，像是系统在处理复杂的数据：“‘阿依娜’是我为本次任务构建的身份伪装，基于大唐西域女子的外貌特征、语言习惯与社会背景设计，包含完整的虚假记忆、性格设定与情感模拟系统。此前在穿越时空时，我的飞船遭遇了时空乱流，导致核心观测系统受损，情感模拟系统失控，‘阿依娜’的人格设定占据了主导地位，我的本体意识陷入休眠，才会出现之前的混乱状态，甚至昏迷不醒。”
“时空乱流？系统受损？” 李默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信息，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，“是不是和我的系统有关？我穿越到大唐的时候，也遇到过类似的能量波动，还在那之后绑定了一个自称‘历史修正系统’的东西。会不会是我们两个的系统在穿越时发生了冲突？”
阿依娜的瞳孔突然亮了一下，像是检测到了关键数据，淡蓝色的光芒快速闪烁，她沉默了几秒，才开口说道：“经系统后台检测与数据匹配分析，你的‘历史修正系统’与我的‘文明观测系统’，在时空穿越过程中，确实发生了不可逆的能量融合与信号干扰。这也是导致你违背‘历史修正协议’，强行扭转‘杨玉环之死’这一关键历史节点，以及我核心系统受损、人格混乱的根本原因。”
李默的心猛地一沉，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。原来他之前的异常、阿依娜的昏迷，甚至是赵虎的死，都可能和这两个系统的融合干扰有关？他看着阿依娜那双冰冷的机械瞳孔，心中五味杂陈 —— 眼前的人，到底是那个曾与他在沙漠中共患难、会依赖他的阿依娜，还是来自未来、只懂观测与记录的冰冷机器？他不知道该相信谁，更不知道这场因系统融合引发的时空混乱，还会带来多少意想不到的后果。
烛火依旧在燃烧，淡蓝色的光芒在阿依娜的瞳孔中流转，映得她的脸庞格外诡异。李默站在床榻边，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不安，他知道，从阿依娜睁开这双机械瞳孔的那一刻起，他的平叛之路，甚至他在大唐的命运，都将迎来新的转折，而这转折背后，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