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原的晨光如同融化的金液，洒在绵延数里的队伍上，将人影与马蹄印拉得很长。达杰骑着踏雪白马走在队伍最前方，玄铁盔甲上的血渍已被擦拭干净，唯有甲胄边缘的划痕，还残留着此前激战的痕迹。他身侧，阿瑶身着一身利落的浅青色劲装，腰间挎着一柄短剑，长发束成马尾，眉眼间既有少女的灵动，又有久经磨砺的沉稳 —— 她是达杰的义妹，也是与他并肩作战的情侣，自小一同长大，此次始终陪伴在达杰身边，既是他的左膀右臂，也是他心灵的慰藉。
达杰身后，是整编后的西羌护卫队第一分队 —— 阿骨打率领的一千名骨都部青壮，他们队列整齐，手中的长枪斜指地面，旗帜上 “西羌护卫队” 五个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再往后，是两千五百余名沿途收拢的流民青壮，以及三千余名老弱妇孺，他们推着简陋的车驾，背着行囊，眼神中虽有疲惫，却难掩对未来的期许。
队伍行至正午，前方地平线处突然出现一片黑色的人影，渐渐汇聚成整齐的阵列。“将军！是巴图大人的主力部队！” 斥候策马疾驰而来，脸上带着难掩的兴奋。达杰勒住缰绳，抬头望去，只见两千名身着燕云军制式盔甲的骑兵排成严整的方阵，为首一人身材魁梧，满脸虬髯，手中握着一把长枪，正是在前面等待的燕云军老将巴图 —— 他曾是达杰父亲的麾下猛将，得知达杰要回西羌复仇、重建家园，便带着麾下精锐燕云军赶来相助，一路为达杰保驾护航。
巴图策马迎了上来，看到达杰的队伍绵延数里，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化为浓烈的赞许，哈哈大笑道：“达杰！好小子！没丢你父亲的脸！短短数月，不仅收拢了骨都部的弟兄，还聚集了这么多流民青壮，你这将军之路，算是真正迈开步子了！”
达杰翻身下马，阿瑶也紧随其后，两人一同对着巴图拱手行礼。“巴图叔，辛苦你带着燕云军弟兄们赶来接应。” 达杰的语气带着敬重 —— 巴图于他而言，既是长辈，也是恩师，当年父亲身负重伤后回乡省亲，正是巴图率领骑兵队一路上暗中保护他脱离险境。
“这位是阿骨打，原骨都部首领，如今是西羌护卫队第一分队队长，手下皆是能征善战的勇士。” 达杰侧身让出身后的阿骨打，向巴图介绍道。
阿骨打连忙上前，对着巴图抱拳：“久仰巴图大人威名！燕云军的勇猛传遍草原，阿骨打今日得见，三生有幸！今后愿听大人与达杰将军调遣，为复仇、为家园，万死不辞！”
巴图拍了拍阿骨打的肩膀，力道沉猛却带着善意：“好汉子！迷途知返，便是英雄！达杰这孩子心善有担当，跟着他，保管你和族人能有安稳日子过！” 他目光转向阿瑶，眼神柔和了许多，“阿瑶丫头，许久不见，倒是越发英气了，跟着达杰受苦了。”
阿瑶浅浅一笑，眼中带着坚定：“巴图叔说笑了，能与达杰哥哥并肩作战，能为重建家园出一份力，我不觉得苦。”
巴图身后，两名燕云军校尉上前见礼 —— 赵雷是先锋官，擅长侦查与奔袭，性格沉稳；林默是后勤统领，心思缜密，负责队伍的粮草与物资调度。两人皆是巴图一手提拔的得力干将，此次也随巴图一同前来相助达杰。
“清点一下人数吧。” 达杰说道。林默立刻上前，指挥手下清点队伍。片刻后，林默回报：“将军，燕云军主力两千人，西羌护卫队第一分队一千人，流民青壮两千五百六十三人，老弱妇孺三千二百一十二人，合计八千七百七十五人！”
达杰点了点头，心中暗忖：队伍规模已然不小，沿途需多加留意，既要应对乱兵盗匪，也要确保粮草充足，才能顺利返回西羌。“巴图叔，接下来我们将穿越河西走廊，前往长安方向接应更多流离失所的西羌族人，再一同返回故土。沿途战乱不休，羯族残兵、盗匪横行，还需仰仗你和燕云军的弟兄们多多费心。”
“放心吧！” 巴图拍着胸脯，语气斩钉截铁，“有我燕云军在前开道，再加上阿骨打的弟兄们，沿途的毛贼、羯族余孽，根本不足为惧！我们此行，不仅要助你复仇，更要为西羌百姓开辟一条生路！”
队伍汇合后，士气大振。巴图下令燕云军主力在前开路，阿骨打的第一分队负责侧翼警戒，林默的后勤分队居中，保护老弱妇孺，赵雷则率领侦查小队在前探路。达杰与阿瑶并肩走在队伍中间，时而安抚流民，时而与巴图商议路线，默契十足。
沿途之上，达杰严令军纪，禁止任何士兵劫掠百姓，同时让林默打开粮仓，为流民分发粮草。阿瑶则主动承担起安抚老弱妇孺的职责，她医术尚可，沿途为受伤、生病的百姓诊治，还教孩子们唱歌、辨认方向，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。阿骨打的第一分队也恪守规矩，不仅没有再犯劫掠之事，反而主动帮助老弱妇孺推车、寻找水源，看到阿瑶忙碌，也会主动上前搭手 —— 他们深知，是达杰给了他们族人活路，这份恩情，他们记在心底。
行了三日，队伍终于抵达河西走廊的咽喉要道 —— 流沙镇。远远望去，这座曾经繁华的小镇此刻一片残破，镇墙多处坍塌，墙头的旗帜早已不见踪影，取而代之的是随风摇曳的枯草。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被烧毁，只剩下焦黑的木梁与断壁残垣，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砾、锈蚀的兵器与暗红的血迹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与血腥味。
队伍进入镇内，竟看不到一个行人，只有几只乌鸦在废墟上盘旋，发出 “呱呱” 的叫声，更添几分凄凉。达杰勒住马缰，眉头微皱：“这流沙镇怎么如此破败？难道遭遇了羯族残兵的洗劫？”
“达杰哥哥，前面有户人家的门是虚掩的！” 阿瑶指着不远处一间相对完好的土房，轻声说道。达杰翻身下马，与阿瑶一同朝着那户人家走去。推开虚掩的木门，院内杂草丛生，一间低矮的土房内传来轻微的咳嗽声。
“有人吗？” 达杰轻声唤道，语气温和，生怕吓到里面的人。土房的门 “吱呀” 一声被推开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，脸上布满皱纹，眼神中带着警惕与惶恐。他身后跟着两个年幼的孩子，躲在老者身后，怯生生地看着达杰与阿瑶。
“你们…… 你们是什么人？” 老者颤声问道，声音沙哑而虚弱。
阿瑶上前一步，露出温和的笑容，从行囊中取出两块麦饼，递到老者面前：“老人家，我们是西羌来的队伍，路过此地想要休整几日。我们不会伤害百姓，这麦饼你先给孩子垫垫肚子吧。”
老者看着阿瑶手中的麦饼，又看了看她眼中的善意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，颤抖着接过麦饼，连忙分给身后的孩子。两个孩子饿坏了，狼吞虎咽地吃着，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。老者也拿起一块，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，眼中满是感激。
待老者吃完，达杰才问道：“老人家，这流沙镇为何如此破败？镇上的百姓都去哪里了？”
老者叹了口气，眼中满是悲痛：“唉，都是战乱闹的啊！半个月前，鲜卑段部的残兵来到这里，驻扎了数日。后来羯族的军队追了过来，双方在镇外打了一场恶战，段部的人虽然勇猛，但终究寡不敌众，被迫撤离了。”
“那镇上的百姓呢？” 阿瑶追问道，语气中带着心疼。
“羯族的人杀人放火，无恶不作，好多百姓都被杀了，剩下的要么逃走了，要么就躲在家里不敢出来。” 老者抹了抹眼角的泪水，“段部的残兵倒是还好，他们驻扎在这里的时候，虽然也会劫掠过往的商队获取物资，但从未伤害过我们这些镇民。听说他们是为了保护族中的老弱，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—— 那些士兵看着也可怜，好多人都带着伤，吃的也是野菜掺着少量干粮。”
达杰心中一动，鲜卑段部他有所耳闻，乃是北方的游牧大族，向来勇猛善战，没想到竟然被羯族击败，沦为残兵。他又问道：“老人家，你知道段部的残兵去了哪里吗？他们还有多少人？”
老者摇了摇头：“不清楚具体去了哪里，只知道他们撤离的时候，带走了不少老弱妇孺，看人数约莫有上千人吧。听说他们一路向西逃窜，可能还在这河西走廊一带徘徊，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。”
达杰点了点头，心中已有了计较。他与阿瑶谢过老者，转身走出院子，召集巴图、赵雷、林默与阿骨打商议。
“各位，方才从老者口中得知，鲜卑段部的残兵曾在此驻扎，被羯族击败后撤离，如今可能还在附近。” 达杰开门见山，“段部残兵劫掠商队，并非为了作恶，而是为了保护族中老弱，可见他们并非恶徒。如今我们队伍庞大，正需要扩充战力，而且西羌故土重建也需要人手，我认为，或许可以招降他们。”
巴图闻言，眉头一皱，沉思片刻道：“达杰，鲜卑段部与西羌向来无甚交情，而且他们是败军之将，骨子里或许有傲气，未必会愿意归降。更重要的是，我们此行目标是回西羌复仇，队伍中加入不明底细的残兵，万一他们中途反水，或是与羯族有勾结，后果不堪设想。” 作为燕云军老将，巴图考虑得更为周全，深知战场之上，人心难测。
阿骨打上前一步，说道：“巴图大人，达杰将军所言有理。我当年也是走投无路才沦为乱兵，劫掠四方，若不是达杰将军不计前嫌，给我和族人一条生路，我们恐怕早已葬身草原。段部残兵此刻粮草断绝，老弱妇孺命悬一线，正是最艰难的时候。只要我们真心相待，提供他们所需的粮草与庇护，再说明我们回西羌重建家园的志向，他们未必不会归降 —— 毕竟，谁不想有个安稳的家呢？”
阿瑶也附和道：“巴图叔，达杰哥哥说得对。我看那老者所言非虚，段部残兵并未伤害百姓，可见他们本性不坏。而且他们与羯族有仇，若是能招降，今后遇到羯族残兵，他们必然会拼死作战，这对我们来说，也是一股强大的助力。”
林默沉吟道：“将军，招降倒是可行，但我们的粮草储备虽然充足，若是再接纳上千人的队伍，恐怕也会捉襟见肘。沿途商队虽多，但护送商队收取费用，短时间内难以补充大量粮草，还需谨慎计算。”
达杰微微一笑：“林默放心，我已有计较。河西走廊一带不仅商队多，还有不少被羯族废弃的粮仓，我们可以派人搜寻，补充粮草。而且，段部残兵归降后，也能协助我们抵御乱兵与盗匪，减少队伍损耗，甚至可以让他们参与护送商队，按劳分配粮草，这样既能解决他们的温饱，也能减轻我们的负担。” 他看向巴图，语气诚恳，“巴图叔，我知道你是担心队伍安全，但我相信，人心都是肉长的。我们给他们一条生路，他们必然会感念这份恩情，与我们一同对抗羯族，重建家园。”
巴图看着达杰眼中的坚定，又看了看阿瑶与阿骨打的支持，心中的顾虑渐渐消散。他深知达杰并非鲁莽之人，既然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，便值得一试。“好！就按你说的办！” 巴图拍板道，“赵雷，立刻派侦查小队出去，务必查明段部残兵的下落，注意隐蔽，切勿打草惊蛇！林默，安排弟兄们搭建营寨，分发粮草，同时安抚好流民与镇上的百姓！阿骨打，让你的第一分队负责镇内的警戒，防止意外发生！阿瑶丫头，你心思细，就劳烦你带着几名女兵，去安抚镇上躲着的百姓，看看有没有需要救治的人。”
“是！” 众人齐声应道，各自领命而去。
流沙镇内顿时忙碌起来。燕云军士兵与第一分队的青壮们砍伐附近的树木，搭建起一座座临时营寨；后勤分队的士兵们推着粮车，为流民与士兵们分发粮草；阿瑶带着几名女兵，挨家挨户敲门，安抚百姓，为受伤的人诊治；镇上的百姓见这支队伍纪律严明，不仅没有劫掠财物，反而分发粮草、救治伤员，渐渐放下了戒备，纷纷走出家门，有的主动帮助士兵们搭建营寨，有的则拿出家中仅存的物资，感谢达杰与阿瑶的收留。
达杰站在镇中心的土台上，看着眼前忙碌而有序的景象，阿瑶走到他身边，轻声道：“达杰哥哥，你看，大家都很信任你。只要我们坚持下去，一定能带着所有人回到西羌，重建家园。”
达杰握住阿瑶的手，她的手心温暖而有力。“嗯，有你在，有巴图叔在，有这么多信任我的弟兄和百姓在，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。” 他抬头望向西方，那里是西羌的方向，是他的故土，也是他承诺给所有人的安稳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