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出客源,我出船,利润三七分。”郑少亨说,“你三,我七。”
杨荣突然愣了一下,正在吃着东西,停下了筷子。
他带我来的,按理说这合作应该先经过他。
Lisa姐轻轻咳了一声:“少亨,你这就不够意思了。皮总是阿荣的客人。”
“生意嘛,谁有本事谁做。”郑少亨的笑有些狂,“杨总那边,我补点茶水费。皮总,你觉得呢?”
我了一眼杨荣,他又拿起了筷子,不知道他是心里有了打算,还是说,得罪不起郑少亨。
我放下筷子,抽了张纸巾擦手。
“郑少,你的船一个月有多少利润?”我问。
郑少亨一愣:“这个,得看具体情况。”
“看具体情况?看样子郑少不太自信啊。”我接着说道,“这个比例有点合理。”
郑少亨脸上的笑僵住了。
“那你说多少?”他冷冷的问道。
“五五。”我说,“而且安保和运营我来负责,你的人只负责开船。”
“你疯了吧?”郑少亨差点站起来,“船是我的。”
“我知道船是你的,”我平静地看着他,“但没客人,船就是一堆废铁。我能保证你月流水一个亿起,上不封顶。五五分成,你每个月稳稳拿五百万以上。你算算,哪个划算?”
茶室里又安静了。
达叔一直在吃点心,这时候才抬头,看看郑少亨,又看看我。
“年轻人,”达叔慢慢地说,“口气不小。一个亿流水,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?”
“知道。”我说,“我内地最小的场子,旺季一个月也能做七八千万流水。香港这边,市场更大,客人更有钱,一个亿只是起步。”
牛逼先要吹出来。只要有了合作机会,剩下的再说。
他总不至于一个客人不带。
但是分成比例5\/5是不能变的。
“你有那么多客源?”
“有。”我说,“而且都是真有钱的,不是那种拿公款来赌的。这些人要的是安全,是隐私,是服务。郑少的船硬件够,配上我的客源和运营,一个亿不难。”
我说着,看了杨荣一眼。
我只知道敢打包票,我也是想试探一下杨荣和我合作的决心。
也是告诉杨荣,我有选择。
至于他们两个人会不会闹矛盾,那是他们的事了。
郑少亨不说话了,盯着我看。
Lisa姐突然笑起来:“少亨,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。皮总这人,看着不像吹牛的。”
郑少亨,没接话。
陈伯这时开口:“阿皮,你在内地的生意,都合法吗?”
问题很直接,直接得有点突兀。
我转向他:“陈伯指的是哪方面?”
“所有方面。”
“我有正规公司,有营业执照,有纳税记录。”我说,“至于灰色地带,每个行业都有。香港这边,恐怕也不少。”
陈伯点点头,不再追问。但我感觉得到,他在观察我,每一个细微动作,甚至每说一句话的语气。
不管我和他们谈得怎么样,最后还得达叔拍板,这个我懂。
达叔擦了擦嘴,示意福伯把餐车推走。茶室里又只剩下我们七个人。
“皮总,”达叔点了支雪茄,慢慢吸了一口,“香港这个地方,讲究规矩。外面的规矩,是法律;里面的规矩,是人情。你初来乍到,想站稳脚跟,光有钱和客源不够,得懂规矩。”
“请达叔指教。”我说。
“第一,不碰毒。”达叔吐出一口烟,“这是我的底线,也是很多人的底线。你碰了,没人保你。”
“我不碰。”我说得很肯定,这也是我内心的想法。
“第二,不杀无辜。”达叔看着我,“江湖事江湖了,别牵扯家人,别动平民。谁坏了这规矩,就是所有人的敌人。”
“明白。”
“第三,”达叔顿了顿,“该孝敬的要孝敬,该打点的要打点。香港不是内地,这里山头多,关系杂。你想做生意,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。”
我点点头:“这些我懂。”
“懂就好。”达叔把雪茄搁在烟灰缸上,“今天这顿饭,就是告诉你,香港有哪些山头。我算一个,少亨算一个,Lisa算一个,陈伯。”他看了眼老者,“陈伯虽然退了,但警队里还有他的人脉,黑白两道都吃得开。”
我逐一看向三人。
郑少亨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但眼神认真了些。
Lisa姐对我举了举茶杯,笑意盈盈。
陈伯只是点了点头。
“以后你在香港做事,遇到麻烦,可以找他们帮忙。”达叔说,“当然,帮忙不是白帮。人情要还,规矩要守。”
“我记下了。”我说。
达叔满意地嗯了一声,站起身:“好了,我年纪大,熬不了夜。你们年轻人再聊聊。”
福伯推门进来,扶达叔出去。走到门口,达叔回头看了我一眼:“阿皮,好好干。我看好你。”
门关上了。
茶室里剩下我们六个。气氛一下子松了些。
郑少亨伸了个懒腰:“老爷子就是啰嗦,每次都说那几句。”
“不说你能记得住?”Lisa姐白他一眼,然后转向我,“皮总,别介意,少亨就这样,说话直。”
“直点好。”我说,“省得猜。”
郑少亨笑了:“这话对胃口。来,以茶代酒,敬你一杯。”
我们碰了杯。
“刚才说那事,”郑少亨放下杯子,“五五分成,可以谈。但你得先让我看看实力。”
“怎么看?”
“下个月初,我那条旧船‘金银号’有趟公海行程,三天两夜。”郑少亨说,“你带批客人来,如果真能做到你说的水准,新船的事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“可以。”我说,“人数?”
“至少五十个,每人保证金一百万港币。”
“可以。”我点点头。
郑少亨挑了挑眉:“行,来再喝一杯。”
Lisa姐插话:“皮总,夜场这边,我也有合作意向。你在内地有会所,应该知道,高端客人玩累了赌,总得找地方放松。我在尖东有十几家场子,从酒吧到私人会所都有。我们可以搞个联名会员,你的客人来香港,一条龙服务。”
“分成呢?”我问。
“和郑少一样,五五。”Lisa姐很爽快,“我只提供场地和服务,客源你带。”
这条件不错。我点头:“可以考虑。”
一直没说话的陈伯这时候站起身:“我该走了。”
他走到我面前,递过来一张名片,很普通的白卡,只有名字和一个手机号。
“有事打这个电话。”陈伯说,“但记住,不是什么都能帮。”
我接过名片:“谢谢陈伯。”
陈伯摆摆手,走了。
茶室里只剩下我、蓝红、杨荣,还有郑少亨和Lisa姐。
杨荣这才松了口气:“皮总,你今天可是把少亨镇住了。”
郑少亨不乐意了:“谁被镇住了?我那是给他机会表现。”
Lisa姐笑:“行了,别嘴硬。咱们去楼下喝一杯?我存了瓶好酒。”
我们下楼,到别墅的酒吧间。Lisa姐从酒柜里拿了瓶威士忌,麦卡伦三十年,亲自开瓶倒酒。
酒液金黄,香气醇厚。
碰杯的时候,郑少亨说:“皮总,有句话得说前头。香港这地方,机会多,坑也多。你今天见的这些人,包括我,没一个是善茬。合作可以,但得留个心眼。”
我说:“这话你也跟他们说吗?”
郑少亨大笑:“说,当然说。我跟Lisa姐也说,跟陈伯也说,跟达叔更说。但说不说是我的事,听不听是你的事。”
Lisa姐抿了口酒,靠在吧台上:“少亨这话糙理不糙。x总,你在内地再怎么风光,来香港都得从头开始。这里认钱,也认人,更认实力。你有实力,大家敬你;你没实力,吞得你骨头都不剩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我说。
蓝红一直安静地坐在我旁边,小口喝着酒。这时她突然开口:“Lisa姐,尖东那边治安怎么样?”
“表面上很好。”Lisa姐看着她,“警察巡逻勤快,摄像头也多。但有些事,摄像头拍不到。”
“比如?”
“比如有些场子,明面上是酒吧,暗地里做别的。”Lisa姐晃着酒杯,“有些客人,看着斯文,喝多了就变样。还有些竞争对手,不喜欢你抢生意,就会耍手段。”
蓝红点点头,不再问。
又聊了半个多小时,酒喝得差不多了。我看时间不早,起身告辞。
郑少亨送我们到门口:“船的事,我让助理把资料发你。下个月初,我等你的客人。”
“一定。”
Lisa姐也跟出来,在蓝红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。蓝红脸微微一红,点点头。
回程车上,杨荣坐在副驾,一直从后视镜里看我。
“皮总,今天这关算是过了。”他说,“达叔那关最难,他点了头,以后在香港就顺了。”
“陈伯是什么来头?”我问。
“以前o记的高级督察,破过不少大案。后来退休了,被达叔请来当顾问。”杨荣说,“别看他现在慈眉善目,当年可是狠角色。黑白两道都怕他。”
“他为什么帮我?”
“不是帮你,是帮达叔。”杨荣说,“达叔看重你,他就给你面子。但你要记住,陈伯最恨两件事:一是贩毒,二是滥杀无辜。你碰了其中任何一条,他翻脸比谁都快。”
我点点头,记在心里。
蓝红靠在我肩上,小声说:“Lisa姐刚才跟我说,让我小心郑少亨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她说郑少亨这人,看着大大咧咧,其实心思细。他今天答应五五分成太爽快,可能有诈。”
我拍拍她的手,轻声说道:“我知道。”
我怎么会不知道。哪里会有这么顺的酒局?
就一顿饭,我一个内地来的后生仔就能谈成这么多事。
不管他们信不信,反正,我是不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