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睁开眼睛时，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乳白色的光芒中。没有上下左右，没有时间空间，只有纯粹的“存在感”。胸前的秩序之核散发着温暖的脉动，提醒他：你还活着。
“欢迎来到‘过渡维度’。”张老师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，“这里介于旧纪元与新纪元之间，是管理员们的临时驻地。感受一下你的新身体。”
陈默低头（如果在这个没有方向的地方还能称之为“低头”的话），发现自己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状态，像是用光编织成的。他试着“走动”——实际上是在光芒中飘移。
“其他人呢？”陈默问。
“都在这儿。”张老师的身影在光芒中凝聚，“但为了节省能量，大部分管理员都处于休眠状态。只有你、我，还有少数几个值勤的管理员醒着。”
随着张老师的话语，几个光团在周围亮起。陈默认出了它们——是那些通过了伦理测试的临时管理员，来自不同文明的精英。
“现在情况怎么样？”一个长得像旋转晶体的管理员问。
“新纪元已经开始重塑。”张老师调出一个复杂的界面，上面显示着宇宙重塑的进程，“但出了点意外...邻接宇宙的维度坍缩比预想的严重，新纪元的物理法则...不太稳定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意思就是，新纪元的规则还在‘调试’中。”张老师苦笑，“引力常数每小时变一次，光速忽快忽慢，连基本粒子都在不断重新定义。这种情况下释放文明火种，可能会直接导致火种崩溃。”
一个形似水母的管理员发出担忧的波动：“那我们怎么办？就在这里等着？”
“不。”张老师说，“宇宙意识给了我们一个新任务：提前进入新纪元，进行‘开荒’。稳定一片区域，为火种降临做准备。”
“开荒？”陈默重复这个词，“像地球上的拓荒者那样？”
“更复杂。”张老师调出新纪元的星图——那是一片混乱的能量海，连恒星都还没形成，“我们需要在这片混沌中，手动建立秩序。稳定物理常数，划定安全区域，建造基础设施...相当于手动搭建新纪元的第一个‘安全区’。”
任务艰巨，但没有选择。
“需要多少人？”陈默问。
“至少一百个管理员。”张老师说，“而且需要分工：物理组负责稳定法则，工程组负责建造，勘探组负责测绘...最重要的是，需要一个总指挥。”
所有人都看向陈默。
“我来吧。”陈默没有推辞。
开荒团队很快组建完成。除了张老师这个“顾问”，陈默选了九十九个管理员，包括山鸡、包皮、陈浩南、乌鸦等人——他们作为“元老管理员”，权限更高，能力也更强。
“好了，各位。”陈默在出发前的动员会上说（虽然在这个维度里开会只是意识交流），“记住三条原则：第一，安全第一，不要冒险；第二，团队合作，不要个人英雄主义；第三...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。”
“为了火种！”山鸡的意识波动充满干劲。
“为了新纪元！”包皮附和。
穿越“纪元屏障”的感觉很奇妙，像是穿过一层层剥开的洋葱。每穿过一层，旧纪元的影响就减弱一分，新纪元的“混乱感”就增强一分。
当最后穿越完成时，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宇宙。没有星辰，没有星系，甚至连黑暗都没有。只有无边无际的、不断翻涌的彩色“混沌流”——那是尚未定型的原始能量，每一种颜色代表一种潜在的基本力。
“我的妈呀...”山鸡的意识传来，“这地方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！”
张老师的声音响起：“先建立‘秩序锚点’。陈默，用你的秩序之核。”
陈默催动胸前的秩序之核。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扩散，在混沌流中开辟出一个直径百米的稳定空间。周围的能量流像是遇到了礁石，开始绕道而行。
“好，第一步完成。”张老师说，“现在，物理组开始工作。我需要你们在这个区域内，把物理常数‘钉死’。”
物理组的二十个管理员开始作业。他们释放出各种探测波，分析周围能量的性质，然后通过管理员权限，强行定义这个区域内的物理规则：
“引力常数设定为6.x10^-11 m^3·kg^-1·s^-2...稳定！”
“光速设定为 m\/s...稳定！”
“普朗克常数设定为6.x10^-34 J·s...稳定！”
每稳定一个常数，这个区域就变得更“实在”一分。渐渐地，空间开始分层，时间开始流动，甚至出现了类似“地面”的结构——虽然那只是能量凝结成的平台。
“第二阶段，工程组。”陈默下令。
工程组开始建造基础设施。他们从管理员的资源库中调取材料，在新开辟的空间中建造仓库、实验室、居住区...
山鸡和包皮主动请缨负责“生活区”建设。
“得弄点像样的！”山鸡一边用能量凝聚出桌椅板凳一边说，“不然大家住得不舒服，哪有力气干活？”
包皮更关心吃的问题：“咱们带食物了吗？还是说管理员不用吃饭？”
“理论上管理员可以从能量中汲取营养。”张老师说，“但如果你想‘吃’点什么，我可以教你们能量味觉模拟技术——虽然本质上是骗大脑的把戏。”
包皮眼睛亮了：“教教教！”
开荒工作进行了一个月（按新纪元的时间流计算，但这里的时间流速本身就不稳定）。第一个安全区基本建成：一个直径十公里的球形空间，内部有完整的生态系统模拟，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人造太阳。
“可以给这里起个名字了。”陈浩南提议。
“就叫‘希望区’吧。”绚说，“因为这里是新纪元的第一个希望。”
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。
但问题很快就来了。建立安全区消耗了大量能量，管理员的储备快用完了。
“需要外部能源。”物理组汇报，“但我们探测了周围的混沌流，发现它们的能量性质极不稳定，直接汲取会导致安全区崩溃。”
“那就去更远的地方勘探。”陈默说，“找找有没有稳定的能量源。”
勘探组成立，乌鸦带队。他们驾驶着用能量凝聚的勘探船，驶入混沌深处。
三天后，乌鸦带回来一个惊人的发现：在距离希望区三百“混沌单位”（新距离单位，约等于一光年）的地方，有一个巨大的、相对稳定的能量旋涡。
“那里像是...旧纪元的遗骸。”乌鸦汇报，“我们在旋涡中心检测到了熟悉的物质残留，甚至还有...文明的痕迹。”
“旧纪元的东西能留存下来？”张老师惊讶，“按理说纪元更替会格式化一切。”
“去看看吧。”陈默决定。
勘探队再次出发，这次陈默亲自带队。当他们抵达那个能量旋涡时，看到的景象让所有人都震撼了。
那里悬浮着...半艘飞船。
是旧纪元风格的飞船，金属外壳已经半能量化，但还能辨认出轮廓。更不可思议的是，飞船周围有微弱的力场保护，似乎在抵抗纪元更替的格式化。
“这是...”张老师靠近飞船，手颤抖着（如果能量体有手的话），“这是我的飞船。旧纪元的飞船。我以为它早就不在了...”
飞船的舱门自动打开，似乎认出了主人。
进入飞船内部，时间仿佛倒流了。这里的陈设还保持着旧纪元的样子：老式的控制台，墙上的星图（虽然那些星星都不在了），甚至还有一个茶壶——张老师最爱的那把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张老师抚摸着控制台，“这艘飞船用了‘纪元隔离技术’，把自己藏在时空夹缝里，躲过了格式化。但代价是...与旧纪元彻底断开了连接。”
陈默在船长室里发现了一本日志，是手写的——真正的纸张，真正的墨水。
翻开第一页，是娟秀的字迹：
“如果有人在纪元更替后找到这本日志，说明我们的实验成功了。我是禹，秩序之核的上一任持有者。我知道自己将在纪元更替中牺牲，但我想留下点什么。这艘飞船里保存着旧纪元最珍贵的记忆：十七个被我们拯救的文明的完整数据，以及...关于‘管理员真相’的记录。”
陈默和所有人继续翻阅。
日志记载了一个惊人的秘密：管理员制度并不是宇宙意识创建的，而是...管理员自己创建的。
“在第一个纪元更替后，幸存的文明发现，如果没有‘管理员’这样的角色在纪元之间维持连续性，每个新纪元都会从零开始，文明永远无法积累经验。所以我们自发组建了管理员组织，并说服（或者说‘创造’了）宇宙意识来授权我们。”
更惊人的是，日志提到“纪元更替并不是自然现象”。
“我们怀疑，纪元更替是宇宙自我进化的方式——就像一个生命体需要定期更新细胞。但这个过程可以被干预，甚至...被控制。我们中有人试图找到控制纪元更替的方法，结果导致了灾难...”
日志到这里中断了，后面几页被撕掉了。
“有人在隐瞒什么。”陈默说。
张老师沉默了很久：“我想起来了...禹在牺牲前确实提到过‘控制纪元更替’的实验。但实验失败了，导致那次纪元更替提前了五百万年。实验记录被封存，参与者都被消除了记忆。”
“被谁消除？”
“管理员最高议会——一个由历代首席管理员组成的秘密组织。”张老师苦笑，“看来我也被消除过记忆。难怪关于那次事故，我只记得很模糊。”
陈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：“如果纪元更替可以被控制，那这次提前...会不会不是意外？”
这个猜测让所有人不寒而栗。
就在这时，飞船的警报突然响了。不是飞船的警报，是整个希望区的警报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陈默通过管理员网络联系后方。
“混沌流突然暴动！”驻守希望区的管理员紧急汇报，“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引导能量攻击我们！”
所有人立刻返回。眼前的景象令人绝望：希望区被狂暴的能量流包围，防护罩在快速消耗。更可怕的是，混沌流中隐隐有“形状”在形成——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。
“这是...混沌兽。”张老师声音发颤，“理论上不应该在新纪元初期出现的东西。它们是混沌能量的具现化，以秩序为食。”
“以秩序为食？”山鸡懵了，“那咱们不是成了自助餐？”
“启动防御协议！”陈默下令，“所有人回防！”
战斗瞬间爆发。管理员们释放秩序之力，对抗混沌兽的侵袭。但这些混沌兽似乎无穷无尽，打死一只，立刻有两只从混沌流中重生。
“它们在汲取我们的能量壮大自己！”物理组汇报，“我们的攻击反而在喂养它们！”
眼看希望区就要沦陷，陈默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：他冲出防护罩，直面最大的那只混沌兽。
那只混沌兽像是由无数彩色漩涡组成的巨蛇，张开大口，准备吞噬陈默。
陈默没有攻击，而是...张开了双臂。
“你要干什么？！”张老师惊呼。
“我在想，”陈默的意识很平静，“既然它们以秩序为食，那我就给它们‘秩序’。但不是攻击的秩序，是...理解的秩序。”
他释放出秩序之核的全部力量，但这次不是对抗，是沟通。他将自己的意识与混沌兽连接，传递出最简单的概念：共存、平衡、循环...
奇迹发生了。混沌兽的动作慢了下来，那些狂暴的漩涡逐渐平静，颜色也变得柔和。它巨大的头颅凑近陈默，像是...在闻他。
然后，它转身游走了。其他混沌兽也跟着散去。
危机解除。
“你是怎么做到的？”张老师不敢相信。
“我突然想到，”陈默回到希望区，“混沌兽以秩序为食，但没说它们一定要吃‘攻击性秩序’。也许它们只是饿了，而我们一直在用‘不好吃的秩序’喂它们。”
这个解释很...不科学。但确实有效。
更奇妙的是，那只最大的混沌兽离开前，留下了一小块“秩序结晶”——那是它消化秩序后排泄出来的东西，竟然是一种极其稳定的能量源。
“这就是我们需要的能源！”物理组兴奋地分析，“而且纯度极高！”
事情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。有了稳定的能源，希望区可以扩张了。而有了与混沌兽“和平共处”的经验，管理员们发现，这个新纪元似乎比想象的更有...可能性。
一个月后，希望区扩大到了直径一百公里，已经可以容纳小型生态系统的运转。
“是时候了。”张老师说，“可以释放第一批火种了。但我们需要选择合适的文明——那些适应力强、对新环境接受度高的。”
陈默调出火种库的列表。第一个被选中的是...“植物意识文明”。这个文明的主体是智慧植物，生存能力强，对物理环境变化不敏感。
释放过程很顺利。纪元水晶在新纪元中展开，植物意识文明的成员以种子形态开始生长。几天后，希望区里就多了片郁郁葱葱的森林。
“成功了！”绚激动地说，“新纪元的第一个文明，诞生了！”
紧接着是第二个、第三个...每个文明都带来了不同的色彩，希望区渐渐变成了一个微缩的多元文明世界。
但陈默心里始终悬着一个疑问：那次混沌兽的袭击，真的是偶然吗？
还有禹的日志里被撕掉的那几页，到底记录了什么？
以及，那个所谓的“管理员最高议会”，现在在哪里？
他在一次值勤时，偷偷问张老师：“如果纪元更替可以被控制，那控制它的人，会得到什么？”
张老师沉默了很久，最后说：“会得到...重塑宇宙的权力。成为新纪元的‘神’。”
陈默明白了。他们面对的，可能不只是新纪元的挑战。
还有...来自旧纪元的阴影。
而在混沌深处，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希望区。
那双眼睛里，没有善意，也没有恶意。
只有...纯粹的好奇。
“有趣的管理员，”一个古老的声音在混沌中低语，“居然能和混沌兽交流...也许，计划需要调整了。”
新纪元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。
而陈默不知道，他即将面对的，可能是管理员历史上最大的秘密。
以及，一个关于“纪元轮回”的真相。
那真相，可能会颠覆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