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如白驹过隙,转眼间,陈宇一行人在这个僻静的小山村已停留了半月有余。
见凌飞燕已无大碍,陈宇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地。
此地虽好,终究非久留之地。
这日傍晚,夕阳将小院染上一层暖金色,陈宇将众人召集到正堂,是时候商议下一步的行动了。
堂内气氛肃穆,赵虎、李胜、王川等原陆青山旧部,以及几位清风寨的骨干弟兄齐聚一堂。
陈宇目光扫过众人,沉声开口:
“诸位兄弟,我们在此地修养已半月,飞燕伤势好转,实乃万幸。但京城风波未平,此地距离京畿太近,绝非久安之所。我们必须尽快离开。”
众人闻言,纷纷点头,目光都聚焦在陈宇身上,等待他的安排。
陈宇略一沉吟,继续道:“接下来的路,我意分作两拨。一拨人,由赵虎、李胜、王川三位兄弟带领,带着剩余的弟兄,明日便启程,绕开官道,取道隐秘山路,返回潞州黑云山清风寨。”
他看向赵虎几人,语气郑重:
“你们回到寨中,需将京城发生的一切,原原本本告知鲁成叔和周随安等核心头领。务必让山寨提高警惕,加强戒备,密切关注朝廷动向,尤其是可能针对绿林势力的清剿。
同时,寨中各项事务,不可松懈。要暗中发展,并……做好随时能够全员迁移的准备。”
赵虎三人抱拳,神色凛然:“陈兄弟放心!我等必不辱命,定将消息带到,协助鲁爷和大当家守好山寨基业!”
陈宇点了点头,目光转向身旁的陆青山和萧云依,最后落在凌飞燕身上,缓缓道:
“另一拨人,则由我、陆哥、云依,继续北上,前往幽州。”
陆青山闻言,眼中精光一闪,微微颔首。他明白陈宇的意图,牵扯着官铁走私案的最终流向。
然而,陈宇话音刚落,凌飞燕便立刻开口,声音清越而坚定:“我也去幽州。”
陈宇眉头微蹙,看向她:“飞燕,你伤势虽好转,但并未痊愈,幽州路途遥远,情况复杂,太过危险……”
凌飞燕迎着他的目光,毫不退让,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争强好胜:
“云依妹妹一介女流,尚能随你北上冒险,我凌飞燕自幼习武,纵横山林,如今伤势已无大碍,为何去不得?莫非在你眼中,我还不如云依妹妹能经风浪?”
说着,她目光还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萧云依。
萧云依闻言,只是恬静地微微一笑,并未言语。
陈宇被她这话噎了一下,看着凌飞燕那执拗的眼神,知道她心意已决,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罢了罢了,我说不过你。那行,你留下……”
他本是想用激将法,谁知话还没说完,一旁的贺强立刻瓮声瓮气地接口道:“大当家去,那俺老贺也必须去!若是再遇到危险,也好有个帮手。”
陈宇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,哭笑不得,最终只能妥协:
“好好好,都去,都去!那就我、陆哥、云依、小柔、飞燕、贺强,我们六人北上幽州。其余弟兄,随赵虎他们返回清风寨。”
计议已定,众人心中都有了着落。赵虎几人立刻下去准备明日返程的一应事宜,挑选人手,规划路线。
安排妥当后,陈宇带着陆青山、萧云依、凌飞燕几人,一同来到大娘的屋前。
这半月来,多亏这位善良的老人收留,众人才能有此安稳的栖身之所。
陈宇上前一步,对着正在院内收拾柴火的大娘,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:
“大娘,我等在此叨扰已有半月余,多谢您老收留救护之恩,此恩情,陈宇与诸位同伴铭记于心。”
他身后的萧云依、凌飞燕和小柔也微微欠身,行女子之礼,表达谢意。
大娘见状,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,用围裙擦了擦手,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:
“哎哟,小伙子真是客气了,快别这样。飞燕姑娘,你身子骨可大好了?”
她关切地看向凌飞燕。
凌飞燕上前一步,语气真诚:
“谢大娘记挂,已经好得差不多了。这半月,叨扰您清静,收留救护之恩,飞燕难以言谢。”
大娘摆摆手,笑容慈祥:
“嗨,莫说这些见外的话。你们在此养伤,那些弟兄们可没闲着,帮我砍柴挑水,修补房顶,做了不少事哩。
更关键的是,你们没来之前,我这院子里呀,每天就我老婆子一个人,冷冷清清,孤闷得很。你们这一来,热闹多了,我心里也高兴。”
陈宇心中感动,继续说道:
“大娘,明日一早,我们便要离去,不知您老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?但凡力所能及,我等定当尽力,聊表谢意。”
大娘闻言,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,她犹豫了一下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盼和黯淡,叹了口气,低声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此去,可是要往北边去?”
陈宇点头:“是的,大娘,我们正要北上。”
大娘又叹了口气,声音带着几分苍凉:
“数年前,我那不成器的儿子,叫二狗子,跟着村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后生,一起外出谋生路。听人说,是去了北边,幽州那边。这一去啊,就是好几年,音讯全无,是死是活都不知道……”
她抬起有些浑浊的眼睛,望着陈宇几人:
“老婆子我没什么大念想,就是……就是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。若你们北上,偶然……我是说万一,万一能遇见他的话,就告诉他一声,家里一切都好,让他……让他有空了,回来看看他老娘。”
说到最后,声音已有些哽咽。
几人听着,心中都是一阵酸楚。这位平日里乐观开朗、热情招待他们的老人,内心深处,也只是一个日夜盼着游子归家的母亲。
陈宇压下心头的感慨,郑重承诺:
“大娘您放心,若我们此行有机会遇到令郎,一定将您的话带到。不知令郎年龄几何,有什么特征模样?也好方便我们辨认。”
大娘仔细想了想,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,最后指着陆青山道:
“年纪嘛,应该跟这位好汉差不多。模样不出众,就是个寻常庄稼汉的样子,黑黑壮壮的。对了!”
她忽然想起什么,脸上掠过一丝心疼与无奈,补充道:
“他左手……左手的小指头,小时候贪玩,抢着帮我劈柴,结果一斧头下去没留神,给……给齐根斩断了。”
陈宇记下了这个特征。
陆青山站在一旁,一直沉默地听着,此刻忽然开口,声音低沉:
“大娘,我近日留意到,这村庄里,似乎各家各户都只有老人妇孺,不见壮年男丁,这是为何?”
大娘闻言,脸上露出更深的无奈:
“唉,我们这村子,离幽州不算太远。大概三四年前吧,听说北边又开始不太平,有战事,需要大量人手。
官府征募,也有些商人来招工,说是去那边当兵、运物资,或者有手艺的比如打铁什么的,都能找到活路,挣得比种地多。村里的年轻后生,差不多都跟着去了……这一去,就都没了音讯。”
陆青山眉头骤然锁紧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:“北边大的战事,三年前不是早已平息了吗?为何不见他们归来?”
大娘摇摇头,一脸茫然:
“这……我们乡下老婆子哪里知道那些军国大事。兴许……兴许是这些小子们在外头闯荡,忙得忘记了家里吧……”
这话说出来,连她自己都有些不信,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。
陈宇与陆青山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。
陈宇再次向大娘保证:“大娘,您的话我们记下了。我们一定留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