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。 老虎厅后的向阳坡。
一座新坟。 孤零零地立在风雪中。
没有墓碑。 只有那一支把佐藤轰瞎了的老猎枪。 倒插在坟头。 像是一个沉默的守卫。
林啸天跪在坟前。 磕了三个响头。 额头撞在冻土上。 渗出了血。
“娘。” “您看着。” “儿子去给您……烧纸了。”
他站起身。 没有回头。 大步走向了山口。
那里。 三千名战士。 早已整装待发。 他们头上缠着白布。 那是孝带。 也是…… 决死带。
“出发！！” 林啸天一声令下。
三千条白色的游龙。 钻进了茫茫林海。 杀气。 冲散了漫天的乌云。
……
两天后。 黑龙岭。
这里是通往朝鲜的必经之路。 一条铁路。 像一条黑色的锁链。 穿过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。 中间。 是一座长达五百米的隧道。 黑龙隧道。
寒风呼啸。 林啸天趴在隧道上方的悬崖上。 手里举着望远镜。
在他身边。 是被捆得像个粽子、仍在昏迷的佐藤一夫。 还有一个…… 巨大的油桶。
“陈清泉。” 林啸天头也不回。
“在。” 陈清泉抱着电台，冻得嘴唇发紫。
“还有多久？”
“根据车次推算……” 陈清泉看了一眼怀表。 “还有十分钟。” “这列车……代号‘死神’。” “全列加挂装甲。” “没有窗户。” “除了车头，后面全是闷罐车。”
“里面装的啥？” 李铁蛋在一旁问。 手里紧紧攥着那把百式冲锋枪。
“情报上说……” 陈清泉的声音有些颤抖。 “前三节，是731部队的核心资料和菌种。” “中间五节……” “是……‘马路大’。”
“啥是马路大？” 大牛不懂。
“就是……圆木。” 陈清泉咬着牙。 “也就是……用来做实验的……活人。” “用来给细菌当培养皿的……中国人。”
“操！！！！” 李铁蛋和所有尖刀班的战士。 眼珠子瞬间红了。
“这帮畜生！！” “俺要把他们碎尸万段！！”
“冷静。” 林啸天冷冷地喝止。
“这列车里，装着瘟疫。” “如果炸散了。” “菌种泄露。” “方圆百里，寸草不生。”
“那咋办？” 赵铁山急了。 “打也不能打，炸也不能炸？”
林啸天看着脚下的隧道口。 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干柴（这两天紧急伐木堆积的）。 还有那几十桶从黑山煤矿和柳家屯搜刮来的汽油、煤油。
“不能炸散。” “只能……” “烧化。”
林啸天指着隧道。
“这就是一个……” “天然的焚尸炉。”
“只要车进去了。” “两头一堵。” “把油倒下去。” “把火点起来。”
“几千度的高温。” “神仙也得化成灰。” “细菌……也活不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 苏云在一旁，捂着嘴，眼泪流了下来。 “那车上……还有几百个同胞啊……” “还有那些‘马路大’……” “连他们一起烧吗？”
林啸天沉默了。 他的手。 死死地抓着地上的积雪。 指甲断了。 血流了出来。
这是个残酷的选择。 救？ 怎么救？ 那是高速行驶的列车。 那是装满了病毒的罐子。 一旦打开。 死的就不止几百人。 而是几万人。 几十万人。
“苏云。” 林啸天的声音。 沙哑。 痛苦。 却又坚定如铁。
“他们……已经没救了。” “被送进731的人。” “身体里早就被种下了病毒。” “活着。” “对他们来说……是折磨。”
“死。” “是解脱。”
苏云哭着转过身。 不敢再看。
“准备！！” 林啸天擦干手上的血。 眼神。 变得空洞而冷酷。
“呜——————”
远处。 传来了沉闷的汽笛声。 像是一头怪兽的低吼。
来了。 “死神”号列车。 喷着黑烟。 裹挟着风雪。 出现在了铁路的尽头。
它通体漆黑。 没有窗户。 只有车身上。 画着一个醒目的白色骷髅标志。 那是731部队的徽章。
“近了……” “进隧道了！！”
车头。 轰鸣着钻进了黑龙隧道。 一节。 两节。 八节车厢。 全部吞没。
“动手！！！！” 林啸天一声怒吼！
“轰！轰！！”
隧道两端！ 提前埋好的炸药。 同时引爆！
巨大的岩石崩塌！ 瞬间将隧道的入口和出口。 死死堵住！
列车被困在里面了！ 急刹车的声音！ 金属的摩擦声！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山体。 也能听得清清楚楚！
“倒油！！！！”
悬崖上。 预留的通风口。 几百名战士。 将一桶桶汽油、煤油。 顺着通风井。 倾倒下去！
“哗啦啦……” 黑色的液体。 淋在列车的铁皮上。 淋在破碎的车窗里。
“点火！！！！”
林啸天划燃了那个美式打火机。 那是他身上唯一的温暖。
“去死吧。” “恶魔。”
他松手。 打火机落下。
“轰————！！！！”
火焰！ 瞬间爆燃！ 顺着通风井。 直冲云霄！
整个黑龙隧道。 瞬间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炼钢炉！
“啊————！！！！”
即使隔着山体。 人们仿佛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。 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。 那是鬼子的惨叫。 也是…… 那些同胞最后的哀鸣。
高温。 将钢铁烧红。 将骨头烧成灰。 将那些罪恶的细菌。 彻底净化。
林啸天站在悬崖边。 看着那冲天的火柱。 火光。 映红了他的脸。
他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。 只有无尽的悲凉。
“弄醒他。” 林啸天指了指地上的佐藤。
李铁蛋抓起一把雪。 狠狠地擦在佐藤的脸上。
“呃……” 佐藤醒了。 他的眼睛瞎了。 看不见火光。 但他能感觉到热。 滚烫的热浪。 还有那股…… 令人作呕的焦糊味。
“这是……哪里？” 佐藤惊恐地问。 “什么味道？”
林啸天蹲下来。 凑在他耳边。
“佐藤。” “这是你的……‘杰作’。”
“731部队。” “你的细菌。” “你的野心。” “都在这火里。”
“闻到了吗？” “这是……” “地狱的味道。”
“纳尼？！！” 佐藤浑身剧震！ “你……你烧了……” “你烧了我的心血？！！”
“不！！” “那是帝国的未来！！” “那是科学！！”
佐藤疯了。 他在地上拼命地挣扎。 向着热浪的方向爬去。 仿佛想要扑灭那场大火。
“啊！！！！” 他发出了绝望的嚎叫。 比杀了他。 还要痛苦一万倍。
林啸天站起身。 一脚把他踹翻。
“别急。” “这还不够。”
林啸天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火。 看着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。
“陈清泉。” “到。”
“发电报。” “还是明码。”
“发给谁？”
“发给关东军司令部。” “发给梅津美治郎。”
“告诉他。” “731。” “没了。”
“告诉他。” “这只是个开始。”
“只要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赖着不走。” “只要他们还敢作恶。”
“我林啸天。” “就是他们的……” “瘟疫。”
“滴滴滴……滴滴……”
电波。 再次穿透了长空。 宣告着一个事实。
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。 有些人。 有些脊梁。 是火烧不毁。 雷劈不断的。
大火。 烧了整整三天三夜。 直到把隧道里的岩石都烧化了。 直到那个黑龙岭。 变成了真正的…… 焦土。
而那支名为“幽灵”的队伍。 却在烈火中。 完成了最后的涅盘。
林啸天转过身。 看着身后的三千将士。
“走。” “去哪里？” 赵铁山问。
林啸天指向了更北的地方。 指向了那片更加广阔、更加寒冷的松嫩平原。
“去把天……” “捅个窟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