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八胡八字猫着腰贴在月府墙根下,手指抠着砖缝往上爬,脚刚踩稳墙头,又赶紧缩回来——巡逻侍卫的刀鞘反光从巷口晃过。
他屏住气,等脚步声远了,才翻出墙头,落地时特意用脚尖先沾地,没发出半点声响。
怀里揣着块烤饼,是傍晚张开心塞给他的,还热乎着。
看着标记,他顺着墙根走了两条街,看见那家挂着“王记布庄”牌匾的大院,门虚掩着。
他推开门,院里立刻窜出个汉子,拱手就喊:“少爷,你可算来了!”
胡八字赶紧捂住他的嘴,往门外瞅了瞅,才压低声音:“说了多少回,别叫少爷!这地方到处是眼睛,你想害死我?”
汉子把他拉进正屋,倒了碗水递过来:“是是是,都听你的。
大人让我给你带话,说南方战局紧,你得尽快回奉元,大人很想你。”
胡八字捏着碗沿,指节泛白:“我不回去。
在这儿我跟着六哥,每天烧火做饭,不用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,活得踏实。”
“可大人说,不想让你吃苦……”
“我现在很幸福!”胡八字把碗往桌上一放,水溅出来几滴,
“以前在奉元,天天被你们逼着学四书五经,连灶火都不让碰。
现在我能把火控得跟绣花似的,六哥还说我烧的火最适合炖肉,这种日子才叫快活!”
汉子急了:“可大人说了,你要是不回,他就……”
“他就怎样?”胡八字站起来,手按在腰间的火折子上——那是华山火鬼传给他的,
“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听话的小孩子了。
你回去告诉他,我在信丰挺好,以后别再来找我,免得大家都为难。”
说完转身就走,到了门口又回头,
“对了,把我以前的衣服都烧了,我现在穿的粗布褂子,比那些丝绸舒服多了。”
第二天中午,信丰军营的元帅帐篷里,张开心正提着铜壶沏茶。
热水注进瓷杯,茶叶在水里翻了个滚,他手腕一收,不多不少正好满杯,先端给月阔察儿,再递给陈大山。
陈大山接过茶,手指在杯沿摩挲了两下,看了眼张开心,
才开口:“月大人,前几天我去了吉安,文氏故里的人都问遍了,还是没找到遗书的线索。”
月阔察儿端着茶,没喝,眼神沉了沉:“遗书藏了这么多年,哪能轻易找到?
当年文家遭难,知情的人本就不多,就算知道,也未必敢说。”
“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?”陈大山往前凑了凑,“要不要去周边县城再查查?”
“不用急。”月阔察儿把茶杯放在桌上,“你先在军营休息三天,正好跟陈枫聚聚。
那孩子天天念叨你,说你再不回,他新练的刀法就没人指点了。”
陈大山嘴角动了动,露出点笑意,又很快收住:“谢大人体恤。
对了,郑州大院的双李也到江西了,我怕他们会跟咱们抢遗书。”
“抢就抢。”月阔察儿端起茶喝了一口,“他们想要遗书,无非是想从遗书学点兵法和技能,可真要论实力和地位,他们还差得远。”
“属下明白!”陈大山回答月阔察儿,然后转头看着张开心说,
“张开心,你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!”
张开心这时正好沏完第三杯茶,放在自己面前,手指敲了敲杯壁:“陈将军放心,今天你们说的话,我一句都不会往外传。
我是个厨师,只管灶台,不管朝堂,更不管什么遗书。”
陈大山盯着他:“你倒是看得开。
可军营里人多口杂,万一……”
“万一我走漏了消息,陈将军尽管拿我是问。”张开心端起茶杯,跟陈大山碰了一下,
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我虽然做的事不一样,你管打仗,我管做饭,
但有一样相同——都是为月大人做事,都得对得起自己手里的活计。
你说是不是?”
月阔察儿笑了:“张开心这话在理。
做什么都得专心,打仗不能分心,做饭也不能走神,不然要么输了仗,要么糊了锅。”
陈大山愣了愣,也跟着笑:“大人和张大厨说得对,是我多心了。”
三人又喝了会儿茶,张开心注意到陈大山时不时往帐篷外看,知道是惦记陈枫。
这时,月阔察儿开口:“张开心,你去把陈枫叫过来,让他们父子俩见见面。”
张开心起身,把折扇往腰间一插,拱手道:“得嘞。
正好陈枫早上还跟我说,想让我给他做糖醋排骨,我顺便问问他今晚想不想吃。”
出了帐篷,张开心没走多远就看见陈枫在练刀。
少年穿着劲装,手里的长刀挥得虎虎生风,刀刃劈在木桩上,留下一道深痕。
张开心喊了声:“陈兄,别练了,你爹来了!”
陈枫手里的刀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猛地回头,看见张开心,
又往他身后看:“我爹真来了?在哪儿?”
“在元帅帐篷里。”张开心走过去,捡起刀递给他,“急什么?又跑不了。
不过你这刀劈得够狠,再练下去,木桩都要被你劈成柴了。”
陈枫抓过刀,往肩上一扛,拔腿就往帐篷跑,跑了两步又回头:“张兄,今晚能不能做糖醋排骨?”
“看你表现。”张开心笑着摆手,“快去吧,别让你爹等急了。”
陈枫冲进帐篷时,陈大山刚喝完一杯茶。
看见儿子,陈大山猛地站起来,手抬了抬,又放下,眼圈有点红。
陈枫扑过去,抱住他的胳膊:“爹,你可算回来了!
我跟你说,我最近刀法进步可大了,刚才还劈断了一根木桩!”
月阔察儿看着他俩,笑着摇头:“你这孩子,见了爹就忘了规矩,还不快给我问好?”
陈枫这才反应过来,赶紧松开手,拱手道:“参见月大人!”
“免了免了。”月阔察儿摆摆手,“你们父子俩好久没见,肯定有很多话要说。
大山,今晚你就别回营帐了,跟陈枫住一起,好好聊聊。”
陈大山点头:“谢大人。”
张开心这时也走了进来,手里还提着刚才的铜壶:“大人,要不要再添点茶?”
“不用了。”月阔察儿站起来,拍了拍张开心的肩膀,
“张开心,你去后厨弄几个好菜,再拿两坛酒,让他们父子俩好好喝一杯。”
“得嘞!”张开心应了一声,又冲陈枫挤挤眼,“放心,糖醋排骨给你留着,保证让你爹也尝尝我的手艺。”
陈枫咧嘴笑了,陈大山看着儿子,又看了看张开心,也跟着笑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