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让折返回了房间,径直躺倒在床榻上。他闭目凝神,声音低沉地唤道:“233,开始传送吧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熟悉的眩晕感便铺天盖地袭来,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无形的旋涡,周遭的光影扭曲破碎,意识也跟着沉浮起落。
江让猛地睁开眼,发现自己正靠在一面布满霉斑的墙角,粗糙的砖石硌得后背生疼。浑身上下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,火辣辣的疼,尤其是腹部,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过,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五脏六腑,疼得他额角冷汗涔涔。
他低低地闷哼一声,缓了许久才勉强撑起身子。江让忍不住怀疑233怕不是在报复自己吧。
“我是那种统嘛?”233的声音立刻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,带着几分委屈的气音,“请不要诽谤我!”
江让扯了扯嘴角,没力气跟它争辩,只是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:“剧情。”
他扶着墙,一步一挪地走到房间里唯一一张破破烂烂的小床上躺下。这张床窄小得可怜,床垫薄得像层纸,一躺上去便能感觉到底下硌人的床板,被子更是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,显然是许久不曾晾晒过了。
“好的,开始传送剧情。”233的声音收敛了情绪,变得一本正经起来。
下一秒,海量的信息便涌入了江让的脑海。
这个世界是典型的现代都市背景,而这个世界的白璃,与所谓的主角剧情几乎没有任何交集,只是在故事的末尾被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,便淹没在了尘埃里。
他是白氏集团的独生子,含着金汤匙出生,却自幼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,孱弱的身子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。家里人将他捧在手心,小心翼翼地呵护着,恨不得替他挡下世间所有的风雨。做完手术后,他的身体稍稍好转,家人更是将他当成了不能触碰的宝贝,处处宠着,事事顺着,几乎是予取予求。
可也正因如此,白璃从小便失去了与同龄人肆意玩耍的机会。别的孩子在阳光下奔跑嬉闹时,他只能隔着窗户,静静地看着那片耀眼的天光。长久的孤独,让他养成了冷淡疏离的性子,眉眼间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,像是一朵开在温室里的花朵,美丽,却也脆弱,轻易不肯让人靠近。
他的生命里,唯一的朋友,那便是他的竹马——谢沉舟。
谢沉舟暗恋着白璃多年,仗着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,蛮横地赶走了白璃身边所有试图靠近的人,将他牢牢地困在自己的羽翼之下。他以为这样,白璃便会永远属于自己,可他终究还是失望了。
无论他付出多少,如何讨好,始终走不进白璃的心里。白璃待他,始终只有朋友之谊,没有半分逾越。
这份长久的求而不得,终究是逼疯了谢沉舟。
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他将白璃囚禁在了自己的别墅里。他红着眼,想要强迫白璃接受自己。白璃性子冷淡,骨子里也有着不容侵犯的倔强,他拼命挣扎,激烈的反抗牵动了本就脆弱的心脏。
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,白璃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,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眸里,还残留着一丝惊恐与难以置信。
心脏病突发,抢救无效。
谢沉舟慌了,他害怕极了,害怕自己会为此付出代价。他仗着自己是白璃最好的朋友,是从小被白老爷子看着长大的孩子,对着白家的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。他说,白璃和他出来玩夜里突发心脏病,来不及救治,才不幸离世的。
白家的人悲痛欲绝,沉浸在失去独子的痛苦里,竟没有丝毫怀疑。
后来,谢沉舟在葬礼上见到了白璃的表哥——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。那人眉眼间与白璃有几分相似,谢沉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疯了似的想要将他抢过来,当成白璃的替身。可他千算万算,没算到主角受的身边,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主角攻。
最终,谢沉舟的阴谋败露,被主角攻狠狠整治了一番,扔进了监狱,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。
而白璃,那个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少年,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。
江让闭着眼,听着这些剧情,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闷得发疼。
233的声音适时响起,打断了他的思绪:“老大,你现在的身份,和白璃大人属于同一所学校,白璃在大学部,他在高中部。”
“这个江让的人生,算得上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。”233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叹息,“他的父亲嗜赌成性,赌输了钱,回到家便会对老婆孩子拳打脚踢。原主的母亲,是个懦弱到骨子里的女人,被打了只会哭,哭完了还是守着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。原主不止一次求过她,让她带着自己走,让她报警,可她总是摇头,说夫妻一场,说男人会改的。”
“最后,原主江让,是被喝醉酒的江父活活打死的。”
“原主向我许下了两个愿望。”233的声音变得郑重,“第一,替他报仇,让那个嗜赌成性的男人付出应有的代价。第二,替他活出精彩的人生,看看他从未见过的,这个世界的阳光。”
“我答应了他。”233道,“已经安排他去投胎了,给他选了一个家境优渥、父母恩爱的好人家,下辈子,他应该能过得很幸福。”
江让缓缓睁开眼,眼底掠过一丝冷冽的锋芒。他抬手,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触感熟悉,233已经替他换成了他自己的脸。
“这是系统商城兑换的特效药膏,抹上能快速修复内外伤,就是淤青消得慢些。”233的声音落下,一支银白色的药膏便凭空出现在江让手边。
江让没有犹豫,拧开盖子,将带着清冽药香的膏体均匀涂抹在身上那些火辣辣的伤口上。冰凉的触感漫过皮肤,瞬间压下了灼痛感,疲惫感也随之席卷而来。他倒在床上,没有碰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,很快便沉沉睡去。
再次醒来时,窗外已是天光大亮,是被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吵醒的。江让坐起身,活动了一下筋骨,身上的伤处已经不痛了,只是皮肤表层还留着大片青青紫紫的瘀痕,纵横交错,看起来有些骇人。
他起身走到门边,拉开门栓。
门外站着一个瘦弱的女人,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布衫,头发随意挽着,眼角眉梢带着挥之不去的愁苦。看见江让,她连忙牵起嘴角,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,声音沙哑又怯懦:“儿子,吃饭啦……妈给你煮了粥。”
江让看着她,眼底没有半分波澜。这是原主的母亲,一个被婚姻磋磨得没了半分锐气的女人,明明自己也是家暴的受害者,却总抱着“一日夫妻百日恩”的执念,一次次纵容那个男人的暴行,甚至在原主被打得奄奄一息时,也只会抱着他哭,不肯报警,不肯反抗。
“我不饿。”江让的声音很淡,没有一丝温度,说完便抬手,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门。
门板隔绝了屋内的冷寂与屋外的狼狈。门外,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住,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。她抬手捂住嘴,肩膀微微耸动着,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,只能任由委屈与绝望的泪水,打湿了衣襟。
江让靠在门后,听着门外压抑的啜泣声,眼底没有半分怜悯。原主的悲剧,这个女人何尝没有推波助澜?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,大抵便是如此。
他没有再理会,转身简单洗漱了一番。一夜好眠加上特效药膏的作用,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。江让翻出原主藏在床底的干净校服换上,虽然料子粗糙,尺寸也略微小了些,但胜在干净整洁。
一早,江让便背着书包,径直往学校走去。
踏进教室的那一刻,周遭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,带着几分习以为常的漠然。浑身的青紫太过扎眼,可老师和同学早已见怪不怪——毕竟,原主身上的伤,就没断过。
一整天的课上得平静无波。下课铃响后,班主任李老师却叫住了他,将他带到了走廊尽头。
李老师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瘀痕,眼底满是不忍,声音温和又带着几分急切:“江同学,如果真的被家暴了的话,可以告诉老师,老师帮你想办法,我们可以报警,去找居委会,总能解决的。”
这句话,她对原主说过无数次。
原主每次都只是摇头,红着眼眶说“没有”。他不是不想反抗,而是知道,就算报了警又能如何?那个男人顶多被关几天,出来后只会变本加厉地打他。更何况,母亲会哭着跪在地上求他,求他不要把事情闹大,求他给那个男人一次机会。
江让垂下眼帘,掩去眼底的冷光,语气平淡,和原主当初的反应如出一辙:“没有的,谢谢老师。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。”
李老师看着他笃定的模样,眼里闪过一丝失望,终究是重重地叹了口气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好吧……你自己多保重,要是有什么难处,一定要告诉老师。”
“嗯。”江让应了一声,转身往教室走去。
刚走出几步,他的嘴角便牵起一抹冰冷的冷笑。报警?家暴?那样太便宜那个男人了。区区几年牢狱,怎么抵得过原主十几年的痛苦与绝望?江让要的,从来不是简单的惩罚,而是让他生不如死,让他尝遍原主受过的所有苦楚。
心中的戾气稍稍收敛,江让收拾好书包,没有立刻回家。他想起233说的话,白璃就在这所学校的大学部。
脚步一转,江让朝着大学部的方向走去。
初夏的风带着几分燥热,吹过两旁的树叶,落下细碎的光影。大学部的氛围比高中部轻松许多,随处可见结伴而行的学生,谈笑风生。江让漫无目的地晃悠着,按照233的提示,走到了小食堂附近。
就在这时,一道熟悉的身影撞进了他的眼底。
白璃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,领口规规矩矩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,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。他身形清瘦,站在人群里,却像是自带一层清冷的光晕,眉眼精致,唇红齿白,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。
他的身边,站着一位高大帅气的青年,正侧着头,笑着跟他说着什么,语气亲昵。白璃的面色很淡,只是偶尔点一点头,看不出半分情绪。
两人并肩走着,就这样从江让的身边擦肩而过。
江让的目光,像是被磁石牢牢吸引,一瞬不瞬地黏在白璃身上。心跳,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。原来,这个世界的白璃,是这般冷淡疏离的模样。可即便如此,依旧好看得让他心尖发颤。
白璃身边的青年,似乎察觉到了他过于灼热的目光。脚步一顿,转过头来,那双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睛,瞬间变得阴沉,恶狠狠地朝着江让瞪了过来,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警告。
是谢沉舟。
江让一眼便认出了他。看着那张英俊却透着偏执的脸,江让的眼底掠过一丝冷意,随即又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,对着他无所谓地笑了笑。
那笑容坦荡又张扬,像是全然没将他的警告放在眼里。
白璃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,脚步微顿,正要偏过头,手腕却被身边的人紧紧攥住。
“阿璃,晚上我接你出去玩好不好?新开了一家私人影院,环境很好。”谢沉舟的声音瞬间又变得温柔,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,仿佛刚才那个眼神阴鸷的人不是他。
白璃皱了皱眉,轻轻挣开他的手,摇了摇头,声音清冷:“不了,我要复习。”
谢沉舟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,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失落,却很快又掩饰过去,顺着他的话道:“也是,阿璃成绩这么好,肯定要好好准备期末考。”
他说着,伸手想去揉白璃的头发,却被白璃不着痕迹地避开了。
白璃没有看出他眼底的强颜欢笑,他垂着眼,加快了脚步,只想赶紧吃完饭,回去看书。
江让站在原地,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,尤其是谢沉舟落在白璃身上那道近乎黏腻的目光,眼底的冷意一点点漫了上来。
谢沉舟。
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,指尖微微收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