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见爷爷神色愈发凝重,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,忍不住再次追问:“爷爷,方才陛下与您,到底谈了些什么?此事……是否与此有关?”
“阿楹,” 百里洛陈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再次将话题引向了你,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与关切,“你先告诉爷爷,你与琅琊王殿下之间……之前的心结,如今可算是……解开了?”
你怔了怔,没料到话题又绕了回来。
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月下长街的吻,以及他坚定的话语,脸颊瞬间泛起一抹难以掩饰的绯红,连耳根都烫了起来。你有些羞赧地垂下眼睫,声音细若蚊蚋:“算……算是吧。爷爷,您问这个做什么?”
一旁的百里东君见状,脸上露出了然的揶揄笑容。
百里洛陈看着你羞涩却并未否认的神情,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,掠过一丝淡淡的、仿佛松了口气般的笑意。但这笑意转瞬即逝,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肃的神情。他深深地看了你一眼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,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锤,敲击在你们的心上:“陛下方才……向我明确提出,他意欲……为你与琅琊王殿下赐婚。”
“赐婚?” 你彻底愣在当场,大脑仿佛有瞬间的空白。
百里东君也先是一惊,随即急切地追问:“爷爷!您说的是真的?陛下亲口所言?”
“君无戏言。” 百里洛陈沉声道,目光却一直落在你脸上,“陛下金口已开,此事……恐怕已在他心中酝酿多时。”
“那……那您答应了吗?” 百里东君追问道,语气中带着紧张。
百里洛陈缓缓摇了摇头,目光依旧锁在你身上,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尊重:“我并未直接应允。此事关乎你一生幸福,更牵扯甚广。爷爷想……先听听你自己的真实想法。阿楹,告诉爷爷,你愿意吗?”
你脑袋里乱糟糟的,震惊、茫然、羞涩、还有一丝隐约的了然交织在一起。但在这片混乱之中,某些之前想不通的关窍,却奇异地、清晰地串联了起来。
你微微蹙起秀眉,眼神从最初的茫然迅速转变为冷静的分析:“太安帝深夜秘密前来,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?如果赐婚是他的真实意图,那之前青王屡次求娶,乃至景玉王也可能有的心思……是不是他刻意放纵甚至暗中推动的烟雾?目的是为了……制造一种几位皇子皆有意拉拢镇西侯府的假象,同时也在观察侯府的反应,以及……我的选择?”
顺着你的思路,百里东君也立刻反应过来,脸色变得凝重:“阿楹说得有理!倒推回去,难道爷爷此次被弹劾、被召入天启受审,本身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?是为了让琅琊王殿下有机会在关键时刻维护侯爷,加深我们与小师兄之间的联系与信任?同时也是在……为小师兄铺路,测试他的能力与担当,并将镇西侯府未来的立场,无形中与琅琊王绑定?”
“你们说的……都对。” 百里洛陈眼中露出欣慰又苦涩的复杂神色,他缓缓坐下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,“琅琊王萧若风……就是陛下心中属意的太子,乃至下一任天子的人选。此番布局,环环相扣,皆是为了将他推上那个位置,并为他扫清障碍,稳固根基。”
太安帝对萧若风的器重与偏爱,你并非毫无察觉。但直到此刻,这盘棋的全局才如此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。
可是……小师兄他本人,真的愿意吗?
你忽然想起他当初在天启城外,那般决绝地将你推开,说着那些伤人的话语……那时他眼中深藏的痛楚与挣扎,是否正是因为,他早已隐约预见到今日的局面?预见到自己可能被推上那条无法回头的帝王之路,预见到你可能会被卷入这无尽的权力漩涡中心?他推开你,是不是也是他所能想到的、保护你远离这场精心算计的唯一方式?
百里东君也凝眉深思,声音低沉:“问题的关键在于,小师兄不一定愿意坐上那个位子。他有他的逍遥理想,有他的江湖情怀。可是,陛下的意志已经非常明确,未来的皇后,必须是阿楹。”
百里东君一语道破了最关键的地方。
是啊,太安帝想要将镇西侯府这柄锋利的镇国杀人刀牢牢握在皇室手中,化为萧氏江山永固的基石,就需要一个绝对可靠、无法割舍的筹码。
而你,百里辞楹,镇西侯府最受宠爱的明珠,便是他选中的、最好的筹码。
只要你是皇后,未来的国母,那么镇西侯府满门的荣耀、安危乃至情感,就都与皇室、与萧若风,或是任何坐上皇位的皇子深度捆绑。
为了你在宫中的地位与幸福,为了家族不因你而获罪,百里家将不得不成为皇权最忠诚的拥护者与执行者,再无二心。
也就是说......无论未来的天子是不是萧若风,皇后的位置,都是为你而留。
如果萧若风顺从,那便是皆大欢喜;如果萧若风抗拒,甚至放弃皇位……那么,太安帝很可能会选择另一位皇子,将你赐婚给他,届时,情况将更加复杂难测。
这是一场以你的婚姻为枢纽,捆绑皇权与将门的宏大棋局。你们每一个人,都是棋盘上的棋子,而执棋者,是那位深谙帝王心术、为身后事布局深远的太安帝。
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。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清晰的选择,降临在你身上。
片刻后,你呼出一口气,“爷爷,” 你抬起头,眼中最初的混乱与羞涩已然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的坚定,声音不高,却清晰有力,“我明白了。这件事……不仅仅是我与萧若风之间的事,更是关乎百里家未来数十年命运的事。”
你停顿了一下,目光扫过爷爷和哥哥,缓缓道:“我需要时间想一想。也需要……亲自与小师兄谈谈,明日一早,我传信给小师兄,我们去学堂,正巧,陈儒先生也在也该去拜访一下他。”
“好,明日一早,我陪你一起去。”百里东君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