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门被撞得直颤,灰尘从缝隙里簌簌往下掉。陈砚舟盯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,那蓝光还在闪,像是心跳一样一下一下敲着他神经。
他刚想抬脚往前走,脑袋突然一沉,像被人从后脑勺灌了冰水。眼前发黑,耳边嗡鸣,身体晃了一下。
苏怀镜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他胳膊,另一只手已经摸出银针,没半点犹豫,直接扎进他后颈。
“啊!”陈砚舟闷哼一声,整个人猛地挺直,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。
“别闭眼。”苏怀镜声音很稳,“你现在不能睡。”
他喘着气,手指抠住墙缝,指甲刮在石头上发出刺啦声。脑子里乱得很,刚才那一瞬间,好像有东西被抽走了。不是疼,也不是累,是空了一块的感觉。
“它动了。”他说。
“什么?”
“戒指。”他抬起手,看着那层微弱的蓝光,“它刚才不是警告,是在吸东西——我的记忆。”
苏怀镜皱眉:“系统有没有提示?”
他闭了闭眼,等那阵晕眩过去,才听见脑子里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:【当前剩余记忆:18年】
十八年。
他今年二十,这意味着他已经丢了两年。
哪两年?大一开学那天的脸?还是母亲失踪前最后说的那句话?他不知道。只觉得胸口闷得慌,像被人拿秤砣压住了。
身后石门又是一声巨响,裂开一道缝,银甲的反光透进来,刀尖卡在门缝里,正一点点往里撬。
“没时间了。”苏怀镜松开手,退后半步,“前面有岔路,你还能走吗?”
陈砚舟扶着墙站起来,点头。
两人往前跑了几步,通道果然分了叉。左边黑漆漆的,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,混着腐臭,闻着就不对劲。右边略窄,但有微弱的光,像是从尽头漏出来的。
“怎么选?”苏怀镜问。
他没答话,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老太监说过的话浮上来:“死人路有腐气,活人路有尘息。”
左边是死路。那味道不只是血,还有烂肉和铁锈混在一起的腥,像是停尸的地方。右边虽然暗,但空气流动带着湿土和青苔的气息,干净。
“走右。”他说。
刚迈步,戒指又烫了一下,蓝光闪了两下。
他脚步一顿,脑子里猛地跳出一个画面——自己坐在教室里,阳光照在桌上,笔记本摊开,画着一把刀。旁边写着一行字:“第三式,断月。”
然后画面碎了。
他又丢了一段。
“陈砚舟!”苏怀镜喊他。
他睁开眼,点头:“走。”
两人加快脚步冲进右侧通道。地面越来越湿,墙面上渗水,脚踩上去有轻微的回响。那点光越来越近,看得清是头顶通风口透下来的。
身后石门轰然炸开,铁靴踏地的声音紧跟着响起,节奏整齐,越来越快。
“他们进来了。”苏怀镜回头看了一眼。
“别停。”陈砚舟咬牙,“再快点。”
通道开始倾斜向下,坡度陡得几乎要滑倒。他伸手撑墙,掌心蹭到一块凸起的石棱,划出一道口子。血顺着指缝流下来,滴在台阶上。
一步,两步,三步……
他数着步子,强迫自己清醒。每走十步就检查一次戒指,蓝光还在闪,频率慢了些,但没停。
“它是不是快满了?”苏怀镜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他说,“但它不会无缘无故吸我的记忆。一定是因为什么。”
“因为你在接近真相。”
这话让他心头一震。
母亲烧的是真令牌,但她手里还有一块假的。是谁给她的?为什么给?这块假令牌对应的东西,才是皇帝真正想要的。
龙脉口。
他忽然明白过来,自己一路逃,其实不是在躲追兵,是在往那个地方走。老太监留下的图、密道的走向、祭天台的地基——全都在指向同一个终点。
“我们不是在逃命。”他低声说,“我们是在被引过去。”
苏怀镜没接话,只是握紧了腰间的银针囊袋。
前方光亮更明显了,通道尽头是个小平台,墙上有个一人高的洞口,外面黑乎乎的,不知通向哪里。
两人刚冲到平台边缘,陈砚舟突然停下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腕。
旧疤的位置,皮肤底下有东西在动。不是血纹那种金线游走的感觉,而是像虫子在爬,微微凸起,边缘发红。
“不对。”他说。
“怎么了?”
“这疤……以前不会动。”
苏怀镜立刻凑近看,眉头越皱越紧:“这不是反噬,是寄生。有人在你身上种了追踪的东西,和血纹戒起了反应。”
“什么时候种的?”
“可能在你昏迷的时候,也可能更早。”她伸手碰了碰那块疤,指尖刚触到皮肤,陈砚舟猛地抽手。
疼得钻心。
“别碰。”他咬牙,“现在顾不上这个。”
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岔路口。
银甲碰撞声清晰可闻,前锋三人呈扇形推进,刀已出鞘,寒光映在湿墙上。
“三十步内。”苏怀镜低声道。
“我们得跳。”陈砚舟看向那个洞口,“下面是空的,只能赌。”
“你还能跳?”
他没回答,把黑伞背到身后,活动了下肩膀。腿有点软,但还能用力。
“数三下。”他说。
“一。”
“二。”
“三!”
两人同时起跳。
洞口狭窄,肩宽勉强通过。陈砚舟先落地,脚下一滑,膝盖磕在石头上,闷哼一声。苏怀镜紧跟着落下,稳稳站住,回头看他。
“没事。”他撑地起身,“继续。”
通道在这里变宽了些,地面铺着碎石,踩上去沙沙响。前方隐约能看到拐角,转过去后光线更亮,像是连着更大的空间。
但他们没走几步,陈砚舟突然跪了下来。
不是因为疼,也不是因为累。
是戒指。
那蓝光疯狂闪烁,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。他抬起手,看到戒指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,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。
【记忆剥离进度:50%】
【警告:认知稳定性下降】
系统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。
他张嘴想说话,却发现记不清苏怀镜的名字了。记得她的脸,记得她救过自己,记得她用银针扎过他的后颈——但名字卡在喉咙里,说不出来。
“你……”他抬头看她,“你叫什么?”
苏怀镜脸色变了。
她二话不说,又是一针扎进他后颈。
这一次比上次重,针尾都震得发颤。
陈砚舟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吼,整个人弓起来,手指狠狠掐进地面。疼让他清醒了一瞬。
“我是苏怀镜。”她盯着他眼睛,“记住了吗?”
他点头,呼吸急促:“记……记住了。”
“再忘一次,我就扎你心脏。”
她说完,收针入袋,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。
他扯了下嘴角,想笑,却笑不出来。
身后脚步声又近了。
这次不止是御林军,还有别的声音——金属拖地,像是长刀贴着石面推进。
“他们换了战术。”苏怀镜听出来了,“前面有埋伏,所以不急着追。”
陈砚舟扶着墙站起来,手还在抖。
他知道不能再靠自己了。脑子已经开始断片,身体也快到极限。但他还得走。
“前面……是不是有个大厅?”他问。
“应该有。”苏怀镜点头,“老太监的图上画过。”
“那就去那儿。”他说,“我不信这条路是死的。只要还没死,就得往前爬。”
他迈开步子,脚步虚浮,但没停下。
苏怀镜跟在他旁边,一只手始终按在针囊上。
通道尽头是个拱门,里面黑得看不见底。风从里面吹出来,带着一股陈年的灰味。
两人刚踏进去,陈砚舟手腕上的疤猛地一跳。
他低头看去,那红色的痕迹正在缓缓扭曲,变成一个字的形状。
——“囚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