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还在下,考场里的雾气混着血味往上飘。陈砚舟的伞尖插在青石板缝里,左手撑着廊柱,指节发白。他没动,可全身筋肉都在抖,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骨头里往外撕扯。
皇帝虚影悬在半空,那只手直直指向他,掌心朝下,像压住了一座山。
呼吸变得费力,每吸一口气都像吞进碎玻璃。系统警报在脑子里炸开:【体力消耗速度+200%】。他咬破舌尖,血腥味冲上喉咙,这才没当场跪下去。
“不是幻觉……”他盯着那虚影手中的半块龙纹令,瞳孔猛地一缩。
那缺口的弧度,边缘的裂痕,连背面那道划痕的位置——和三年前他在废弃校舍烧掉的那半块,一模一样。
可那晚火光冲天,纸灰飞散,他还亲手碾碎了残片扔进下水道。
现在这块却真真切切地浮在空中,明黄袍角无风自动,像是在嘲笑他的记忆。
“我烧的……是假的?”他低声说,声音几乎被头顶瓦片震动的嗡鸣盖过。
苏怀镜靠在他身侧,喘得厉害。她抬手摸了摸耳钉,监听器早就断了信号,清武司的人不会来救他们。
“再不走,就走不了了。”她说。
话音未落,考场四面的大门同时轰响。
铁靴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,整齐划一,像鼓点砸进地面。一圈银甲御林军出现在门口,刀未出鞘,杀气却已逼人。他们站成方阵,步伐一致,每一步落下,陈砚舟的心跳就被拽着同步一次。
血纹在他手臂上窜动,金血渗出袖口,在白衬衫上洇出暗斑。
“禁卫……”他认出来了。这不是普通士兵,是经过血纹碑淬炼过的御林军,专门用来猎杀觉醒者。
苏怀镜突然抬手,三枚银针甩出,快得看不见轨迹。前方三名御林军膝盖一软,齐齐跪地,阵型裂开一道口子。
她立刻掏出烟雾弹往地上一摔,白雾腾起,瞬间遮住视线。
“走密道!”她喊。
陈砚舟没动。他的眼睛还死死盯着那块令牌。那是钥匙,不是信物。母亲失踪前留下的血书、父亲消失的真相、守龙人的秘密——全在这东西上。
可他也知道,再看一秒,可能就没命了。
他猛地转身,黑伞一扫,伞骨“咔”地弹出柳叶刀。往前冲的瞬间,刀锋横切,两名御林军咽喉割断,血喷在雾里,红得发黑。
他一把抓住苏怀镜的手腕,拉着她往西北角冲去。
藤蔓缠着一扇旧木门,锈迹斑斑。老太监茶碗底刻的图就是这里。他一脚踹开门,里面是向下的石阶,湿滑,长满青苔。
两人刚踏进去,身后传来巨响。
御林军用重锤砸开了主门,铁蹄声滚滚涌入考场,震得瓦砾簌簌掉落。
陈砚舟反手将伞插进门缝,按下机关。伞骨内藏的钢刺弹出,卡住门轴,发出“咔”的一声闷响。
“能拖多久?”苏怀镜问。
“够我们跑十步。”他说。
他们顺着石阶往下冲。脚步声在狭窄通道里回荡,头顶滴水不断,落在肩上冰凉。拐过第一个弯,陈砚舟停下,摸出钢笔,在墙上快速画下一组符文。
这是《血经残卷》里的“断息痕”,能短暂遮蔽血纹波动。
他划破掌心,血顺着笔尖流下,画完最后一笔,符文闪了一下,随即熄灭。
“好了。”他收起钢笔,继续往下走。
苏怀镜紧跟在后,手一直按在腰间银针囊袋上。药箱背得好好的,没丢。
身后铁蹄声越来越近,已经到了门口。重锤砸门的动静停了,取而代之的是金属摩擦声——他们在拆伞。
“他们懂机关。”陈砚舟说。
“所以你那把破伞撑不了多久。”苏怀镜接话。
他没笑。这时候没人想开玩笑,可这话让他脑子清醒了些。
转过第二个弯,通道变窄,只能一人通行。墙壁潮湿,脚下一滑,苏怀镜差点摔倒,他伸手扶住她肩膀。
“你还撑得住?”他问。
“比你撑得住。”她回。
他没再说话,加快脚步。
系统提示又跳出来:【检测到追踪烙印激活,御林军可循血纹波动锁定位置】。
他低头看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。戒指发烫,表面泛起一层微弱蓝光,一闪一闪,像心跳。
“它在报警。”他说。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有人在用血纹找我们。不止是御林军,还有别的东西。”
苏怀镜皱眉:“你是说……陆玄冥?”
“不,比他更深。”他握紧伞柄,“是那个让我娘写下血书的人。”
话刚说完,身后传来“轰”的一声。
门开了。
铁蹄声重新响起,一步步逼近,节奏稳定,没有丝毫迟疑。
陈砚舟回头看了一眼。雾中隐约能看到银甲反光,前锋已经进了密道,距离不超过三十步。
“他们锁定了。”他说。
“那就别让他们跟得太近。”苏怀镜从药箱取出一枚小瓷瓶,往地上一泼。液体迅速扩散,散发出淡淡的苦味。
“迷魂散改良版,三秒生效,能让他们眼前发黑十秒。”她说。
“十秒够我们跑多远?”
“不够,但能让你画下一个‘断息痕’。”
他点头,继续往下冲。
石阶越来越陡,空气变得闷浊。拐过第三个弯,前面出现岔路——左边向下,右边平伸。
他记得老太监茶碗底的图,选了左边。
刚踏上去,脚下石板微微一沉。
陷阱!
他反应极快,往后一跃,石板翻起,露出下面一排铁刺,寒光闪闪。
“机关还在运转。”他说。
“说明这条路没人走,但也说明它有用。”苏怀镜看着另一边,“右边呢?”
“没图,不敢赌。”
他从伞柄抽出一根细铁丝,插进石板缝隙,轻轻一撬。机关“咔”地复位。
两人小心踩过,继续下行。
铁蹄声没停,反而更清晰了。御林军绕过了翻板陷阱,正快速逼近。
陈砚舟再次停下,在墙上画第二道“断息痕”。血刚落笔,戒指突然剧烈发烫,蓝光连闪三下。
他身体一僵,眼前猛地一黑。
画面闪现——
一间昏暗的殿宇,高台之上坐着一个穿明黄袍的人,背对着他。那人手里拿着一块完整的龙纹令,轻轻一掰,分成两半。
一半递出,落入一只年轻女人手中。
女人背影瘦弱,长发垂肩,接过令牌时手指在抖。
然后画面切换,女人站在雨中,手里令牌被火焰吞噬,她闭着眼,脸上有泪。
陈砚舟猛地回神,额头全是冷汗。
“怎么了?”苏怀镜扶住他。
“我……看见了我娘。”他喘着气,“她烧的不是赝品。是真的。但她烧之前,有人给了她另一块。”
“谁给的?”
他摇头:“我不知道。但我知道一件事——皇帝要的不是我的命。”
“是什么?”
“是这块令牌对应的东西。”他抬头看向深处,“龙脉口。”
铁蹄声已经到了岔路口。
银甲反射着微弱的光,映在湿漉漉的墙上。前锋三人列队前进,手中长刀出鞘三寸,随时准备出击。
陈砚舟收起钢笔,握紧黑伞。
“走到底,有门。”他说。
“门后是什么?”
“不知道。但老太监说过,冷宫密道最后通向祭天台地基。”
“那就是死路。”
“死路也得走,总比被活捉强。”
他们加快脚步。通道尽头果然有一扇石门,半掩着,上面刻着模糊的龙形纹路。
陈砚舟伸手推门,纹丝不动。
“卡住了。”他说。
苏怀镜退后两步,从药箱取出一枚小铁锥,插进门缝,用力一撬。
“咔。”
门开了条缝。
他立刻钻进去,回头拉她。
就在两人即将进入的瞬间,身后传来一声厉喝。
“站住!”
一名御林军将领冲在最前,长刀出鞘,刀尖直指陈砚舟后心。
陈砚舟猛然回头,黑伞横扫,柳叶刀弹出,刀光一闪。
将领胸口飙血,扑倒在地。
其他御林军涌上来,堵住门口。
陈砚舟一脚踢上门板,石门“砰”地关上,发出沉重闷响。
门外传来撞击声,一下接一下。
“撑不了多久。”他说。
苏怀镜靠着墙喘气,银针已经准备好。
通道很短,尽头是一堵墙,墙上有个小洞,像是通风口。
他走过去看,洞外黑漆漆的,不知通向哪里。
戒指又开始发烫。
蓝光闪烁,频率变了。
他低头看着手指,轻声说:“三年……这次又要忘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