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威山这一通“装修”外加“广告宣传”,效果立竿见影。
山脚变化最为显着。
原本靠着贫瘠土地勉强糊口的十里八乡村民,最先感受到不同。
先是山中涌出清泉,甘甜清冽,浇灌的庄稼眼瞅着一天一个样,长得精神抖擞。
接着又见山间祥云缭绕,偶尔有威风凛凛的龙影在云中舒展——那是泾河四子得了王虎授意,定期行云布雨,调理一方气候。
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,实打实的恩惠让百姓心安。
没过多久,虎威山脚下便自发形成了热闹集市,更有匠人领着村民,伐木采石,依着山势,建起一座香火鼎盛的“虎威庙”。
庙里不供神佛,只供一尊黑底金纹、咧嘴含笑的老虎石雕,正是王虎模样。
供桌上瓜果米酒、新织土布乃至孩童涂鸦,皆被坦然收受。
巡山小妖偶来维持秩序,或用山货与百姓交换,一来二去,人妖之间竟生出几分融洽。真如世外桃源一般。
这般景象传开,周边饱受他处妖魔欺压、或苦于神仙需索的百姓渐生向往,拖家带口来投奔的日渐增多。
王虎定下规矩:来者不拒,开荒自食其力,守山规三条——不欺人(灵智已开皆算人)、不内斗、听安排,便可受虎威山庇护。
山下如此,山上更是热闹非凡。王虎那首“招聘诗”流传四方,吸引来形形色色的“求职者”。
有受够天条偷溜下界的底层仙吏,有被大妖排挤无处容身的山精野怪,甚至还有几个读杂书而对神佛体系生疑、跑来求“真知”的落魄书生阴魂。
王虎荤素不忌,只要通过“面试”,身无大恶,便一概收下。
一时间,虎威山上景象奇异:砍柴樵夫旁或蹲着琢磨炼丹的火精,耕田老农后或跟着学种植的藤妖,学堂里坐的学生更是五花八门……端的是一派“众生平等,共建家园”的气象。
这一日,王虎正躺在主峰大殿屋顶上晒太阳,享受着这份日益壮大的家业带来的惬意。
忽有巡山小妖来报:“禀告大王!山门外来了两个狼妖,指名道姓要见您,说是故妖来访,还带有信物!”
“狼妖?故妖?”王虎翻身坐起,挠挠头,“虎爷我啥时候认识狼妖了……等等,信物?”
他神念一扫山门,顿时乐了。只见门外站着两只风尘仆仆的狼妖,一瘦小,一壮实,脸上带疤的那个手里紧紧攥着东西,正是黑风山那对难兄难弟——狼先锋和狼麻子。
“嘿!是这俩活宝!”
王虎乐了,吩咐道,“放他们上来……不,我亲自下去接接!”
王虎溜达到山门时,狼先锋和狼麻子正被眼前气象万千、妖人和谐共处的虎威山震撼得说不出话。
“哟!这不是黑风山的巡山双狼嘛!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这小破山来了?”王虎带笑的声音响起。
狼先锋浑身一激灵,抬头看见王虎,那熟悉面容与深不可测却令人心安的气息,正是当年赐毛救命的虎爷爷!
“虎爷爷!”
狼先锋“噗通”跪下,双手捧起那根虽已黯淡却被保存完好的暗金色虎毛,声音哽咽,“晚辈……携兄弟麻子,特来投奔!谢虎爷爷当年救命之恩!此恩此生不忘!”
狼麻子也赶紧跪下磕头。
王虎上前扶起他俩,接过虎毛看了看:“还行,没白费虎爷我一根毛。怎么,在黑风山混不下去了?”
狼先锋这才将当年侥幸逃生后,如何东躲西藏,后来听闻西北崛起一座虎威山,山主神通广大,有教无类,便一路打听、跋山涉水找来的经历道出。
“虎爷爷,如今外面好多地方都在传您和虎威山的事迹呢!”
狼麻子补充道,眼睛放光,“说您这里不看出身,讲道理,护弱小!我们兄弟就想着,哪怕来当个看门小妖,心里也踏实!”
“行啊,觉悟挺高。”
王虎拍拍狼先锋肩膀,“既然来了,就是一家人。你们有巡逻经验,先去虎先锋那儿报到,入我先锋营,熟悉山规,日后巡防也算你们一份。”
两狼喜出望外,连忙应下。
刚将这“故妖”安顿好,山门外又有一道妖风落下,气势凝练却透着阴郁,还夹着淡淡酒气。
守门小妖通报:“大王,门外来了一妖,自称毒敌大王,来自毒敌山,说有冤屈要诉于大王,求大王做主。”
“毒敌大王?”
王虎眨眨眼,这名字有点耳熟,似是西游路上有一号的妖怪。他来了兴致,“请他进来,上茶……看他一身酒气,醒酒汤也备上。”
不多时,一个身形高大、手提酒葫芦的蝎子精被引了进来。他步履微晃,眼神迷离,正是毒敌大王。
进殿看见居中而坐、气息渊深的王虎,以及侍立两侧的真龙、黄风大圣等,他醉眼朦胧地晃了晃脑袋,似想清醒些,随即——
“噗通!”他跪倒在地,未语先悲,竟嚎啕大哭起来:“呜呜呜……虎王!虎王!您可要为我做主啊!我苦啊!我憋屈啊!”
殿内众人皆是一愣。王虎示意赤髯龙扶他起来:“慢慢说,咋回事?谁欺负你了?可是那昴日星官?”他记得这蝎子精似与昴日星官有仇。
“昴日星官?”
毒敌大王抬起泪眼,打了个酒嗝,悲愤道,“那扁毛畜生……是!我与他有杀妻之恨,不共戴天!我隐忍修炼多年,就为有朝一日杀上天庭报仇!”
“那不是挺好?有志气啊!”虎先锋忍不住插嘴。
“好个屁!”
毒敌大王猛灌一口酒,呛得咳嗽,“我……我好不容易神通大成,打听到他近日下界公干,正要去截杀……结果赶到时,那昴日星官……他已被人撂倒了!”
“啊?”众人愕然。
“被谁撂倒的?”王虎好奇。
“百目魔君!那个浑身是眼的蜈蚣精!”
毒敌大王捶胸顿足,“那魔头不知得了什么神通,将昴日星官打得现出原形,关进一个大虫蛹,吊在了他黄花观后山的幻境紫云山里!”
“他这不是有恩于你吗?还省了你动手。”小骊龙小心翼翼道。
“省什么啊!”毒敌大王眼泪又涌了出来,“那百目魔君打败昴日星官后,不知怎的看中了我,说我是什么‘毒中王者’,硬是强收我作手下,还……还逼我替他看守那个虫蛹!”
他越说越伤心:“他说虫蛹是重要‘收藏品’,要我日夜看守。我想着里面毕竟是杀妻仇人,看着也算解气……
可那魔头喜怒无常,动辄对我呼来喝去,将我堂堂毒敌大王当作守门小妖般使唤!我想反抗,可他神通厉害,我……我打不过啊!”
“所以你就终日借酒浇愁?”
王虎算是听明白了。这剧情够绕的:仇人被抢先打败囚禁,自己非但未能手刃,反被更强魔头强征为仇人的“狱卒”,还受尽窝囊气。这憋屈程度,堪称年度悲剧。
“我能怎么办?”
毒敌大王一抹脸,“打不过,跑不了……我不甘心!虎王,我听说您这里仗义,能为我们这些受欺压的做主,这才冒昧前来……”
他抬起醉眼,希冀地看着王虎:“虎王,您……您能帮帮我吗?我只求亲手了结昴日星官,脱离那百目魔君掌控!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!呜呜呜……”
看着一方妖王哭得如受尽委屈的小媳妇,殿内众人表情各异,有同情,有古怪,也有忍俊不禁。
王虎摸着下巴,眼中闪过饶有兴致的光芒。百目魔君?黄花观?这剧情他熟!没想到那蜈蚣精这么早就开始“收藏”,还把蝎子精强征当了保安。
“有意思……”王虎喃喃道,随即看向涕泪横流的毒敌大王,咧嘴一笑,“小毒啊,别哭了。你这事儿,虎爷我听着是挺闹心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毒敌大王面前,拿过酒葫芦闻了闻,嫌弃地撇嘴:“酒也不行,愁更解决不了问题。起来!”
“虎王……您肯帮我?”毒敌大王抽噎着问。
“帮!当然帮!”
王虎大手一挥,“咱们虎威山的宗旨是啥?就是给受欺负的兄弟姐妹撑腰!你这情况,属于上司霸凌加强制劳动,还涉及私人恩怨……够复杂,够有挑战性!”
他拍了拍毒敌大王的肩膀,自信道:“放心,虎爷我管定了!不就是百目魔君嘛,浑身是眼了不起?正好,虎爷我最近手痒,想找像样的对手活动筋骨。”
“至于那昴日星官……”王虎眼中闪过一丝玩味,“落在百目魔君手里,怕是生不如死。你了结他,也算替他解脱,说不定还能积点功德。”
毒敌大王闻言,醉意吓醒几分,眼睛瞪大:“虎王,您是说……”
“没错!”王虎哈哈一笑,“走,带路,去那紫云山。”
他望向远方,语气轻松如郊游:“帮你了结这多年的心病!”
毒敌大王激动得浑身发抖,猛地抱拳:
“毒敌……全凭虎王做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