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,度假村三公里外的马场内,一架纯黑色直升机正在缓缓降落。
孟枭等不及直升机停稳,连降落伞包都没背,直接跳下舷梯。
搜救队队长追在后面大喊:“长官您的伤——”声音瞬间被螺旋桨的轰鸣吞没。
孟枭连沾满泥泞的作战服都没换,被搜救队找到后,便马不停蹄赶回来,此刻他只想立刻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,将她紧紧拥入怀中。
在雨林中跋涉五十公里留下的血泡在军靴里破裂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但他的速度丝毫不减,反而越走越快。
这个点江琳应该还在睡梦中,等她醒来看到自己,应该会很开心吧?
想到这里,孟枭疲惫的脸上浮现出笑意。
滴!刷开套房门,孟枭就闻到了空气中未散尽的血腥味。
客厅里,虎鳄歪在沙发上打盹,唐一清抱着药箱昏昏欲睡,蝮蛇的枪都滑到了地毯上。
见到这三人在房内,孟枭眉头瞬间皱起,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三人被开门声惊醒,虎鳄一个激灵跳起来,声音都变了调:“老老老、老大!?您……您怎么回来了?”
孟枭已经站在卧室门前,闻言冷冷扫来一眼,“你很不想我回来?”
“不是!您回来得太好了!”虎鳄慌忙找补,只是别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啊!
孟枭的手搭上门把手。
“老大别——”虎鳄的制止迟了半秒。
门开了。
卧室里很暗,微弱的光透进来,勾勒出床上人单薄的轮廓,淡蓝色的被单上,一抹刺目的红刺痛了孟枭的眼睛。
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着,看见江琳苍白的脸陷在枕头里,看见她右臂层层渗血的绷带。
孟枭轻轻带上门,金属锁舌咬合的声音让客厅里的三人同时一颤。
虎鳄咽了咽口水,后背沁出一层冷汗——完了,全完了。脑海里已经想象到孟枭暴怒的样子,老大啊,您什么时候回来不好,偏偏挑这个时候!
他疯狂对另外两人使眼色,用口型示意,“跑!”
蝮蛇一个激灵捡起枪,蹑手蹑脚往门口挪。
唐一清却抱着药箱一脸茫然,“为什么要跑?”
虎鳄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,压低声音道:“师父伤得那么重,老大看见了还不得发疯?不跑难道要留在这等死?”
话音未落,他和蝮蛇已经冲向门口。
唐一清慢悠悠跟在后面,口中喃喃:“师妹伤得很重吗?”
在他记忆里,江琳受过比这严重十倍的伤,对江琳来说,只要死不了,就是轻伤。
至于真会要命的伤……那就死吧。
孟枭放轻脚步靠近床边,每走一步,血腥味就浓重一分。
他打开床头小夜灯,灯光亮起的瞬间,孟枭呼吸停滞了。
江琳像一尊破碎的白瓷娃娃,她脸色苍白,眼下泛着病态的青色,身上还穿着那件被血浸透的浅灰色t恤,袖口处干涸的血迹结成硬块,胳膊上缠着绷带。
唐一清他们三个大男人不方便给江琳换衣服,本来想着等北柔起床后,麻烦北柔给江琳换下衣服,谁能想到这个节骨眼孟枭回来了。
孟枭垂在身侧的手开始颤抖,他缓缓蹲下身,伸出的手悬在半空,江琳满身的伤让他不知该触碰哪里。最终指尖轻轻抚上江琳的脸颊,触感冰凉得不像活人。
他想起离开前,这姑娘还窝在他怀里啃着苹果,笑他是恋爱脑。不过短短几天,怎么就……
孟枭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心疼,声音哑得自己都认不出,“怎么搞的……”
睡梦中的江琳突然蹙眉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孟枭用指腹抚平她紧蹙的眉间,突然被一把攥住手腕。
“嗯……孟枭?”江琳睁开眼,瞳孔还涣散着,她望着眼前胡子拉碴的男人,忽然绽开一个有些虚弱的笑,“这个梦,还挺真实的……梦里见到你也很开心……”
她张开双臂,“抱。”
孟枭单膝跪上床沿,小心翼翼避开她所有伤处,将人搂进怀里。
江琳的下巴抵在他肩头,孟枭环住她腰肢,又瘦了,他不在,怎么连饭都不好好吃了,孟枭喉间顿时涌上苦涩。
怀里的姑娘突然小声嘟囔,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侧,“我替你报仇了,揍了严栖川一顿,他最少断了四根肋骨,左臂也被我打折了,右腿动脉也断了,还有内伤……敢动我男人,他找死……”
孟枭浑身一僵,心脏突然疼得快要死掉,他收拢手臂,将人更深地按进怀里。
或许因为是“梦境”,江琳终于卸下所有伪装,尽情诉说连日的思念。
“你……什么时候回来呀?”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,眼眶微红,鼻头发酸,竟有些委屈。
江琳咬紧下唇,想按下这股情绪,但眼泪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,砸在孟枭肩头。
她试图说些什么,缓解氛围,“孟枭你在梦里为什么这么邋遢?胡子也不刮,身上还好臭,你掉粪坑了吗?……算了,臭就臭吧,让我再抱会儿……”
抱着抱着,她情绪再也压不住了。
“我脑子里好吵啊,有一群人在说话,他们都在骂我,让我去死……我还看到了好多血,还有成堆的尸体,是我在战场上没能救活的人,他们质问我,为什么不救他们……我的手好抖,连针灸针都拿不稳了。虎鳄他们也欺负我,你失踪了,他们还瞒着我……”
说到最后,江琳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。
孟枭心都快疼死了。
“小琳……”他喉结艰难滚动,尝到了铁锈味,“这不是梦,我真的回来了。”
怀里的人突然僵住,江琳缓缓抬头,瞳孔一点点聚焦,当她终于确认眼前是活生生的孟枭时,并没有推开他,反而抱得更紧,用故作轻松的语气掩饰翻涌的情绪。
“我的肯德基呢?”
孟枭愣了一瞬,随即低笑出声,他收紧双臂,避开江琳缠绕绷带的地方,仿佛不这样紧紧搂住她,怀里的姑娘就会化作一缕烟消散。
“小混蛋,”他强压着心疼,故作埋怨道,“我马不停蹄赶来见你,你就想着肯德基?”
孟枭稍稍退开些,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冰凉的鼻尖,“不想我?”
江琳沉默片刻,突然把脸埋进孟枭颈窝,声音闷闷的:“想你。”
这两个字很轻,却重重砸在孟枭心上,他喉结滚动,胸腔泛起酸涩的疼。这个本该令他欣喜的答案,此刻只让他更加心疼。
他的小姑娘不该是这样的。
记忆里,江琳鲜活明亮,会跟他斗嘴打闹,哪像现在……这副憔悴虚弱的模样,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