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升机开始爬升。
江琳偷偷从舷窗倒影里观察孟枭。
这男人一直在看平板上跳动的数据,可十分钟过去了,页面都没翻动过。
他左手把玩着一把匕首,转一圈,停两秒,再转一圈。
这是江琳从未见过的状态。往常就算再生气,孟枭也会把她按在怀里亲到服软。
现在这种冰冷的沉默,反而让江琳心里发毛。
“咳…”江琳故意咳嗽一声。
孟枭的睫毛颤了颤,但视线依然黏在平板上,只是转匕首的频率突然变快了。
江琳看着他双手关节上的伤口,虽然已经进行过简单处理,但样子看上去还是让人触目惊心。
直升机突然遇到气流,剧烈颠簸。
江琳下意识抓住扶手,却见孟枭瞬间弹起来,一把扣住她的肩膀。
等颠簸过去,两人四目相对,孟枭立刻松开手,耳尖却红了。
随即又坐回原位,继续装模作样看平板。
直升机经过四个小时的飞行,降落在米国蓝海湾庄园前的私人沙滩上。
孟枭解开安全带,大步走下舷梯,没有像往常那样转身搀扶江琳。
江琳抿着嘴,故意放慢动作,她一根一根解开安全带,透过窗子观察孟枭的背影。
男人站在十米开外,海风掀起他作战服下摆,露出后腰处别着的配枪,肩膀绷得死紧,连后颈的肌肉都呈现出戒备状态。
江琳踏出舱门,慢吞吞跟在他身后。
孟枭一直用耳朵听身后的脚步声,知道江琳在故意磨蹭,于是又一次折返,拦腰抱起她。
这次江琳没挣扎,只是把脸偏向大海方向,不去看孟枭。
庄园大门被孟枭用肩膀顶开。
客厅里等候的医疗团队齐刷刷站起身,却在接触到孟枭的眼神后,又集体低下头。
江琳被放在沙发上的力道很轻,轻到她几乎要以为孟枭消气了。
“给她检查。”
四个字像冰锥般砸在地上。
孟枭转身时,作战服衣角擦过江琳的指尖,带起一阵微凉的风。
江琳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旋转楼梯尽头,喉头突然发紧,心脏也闷得难受。
医疗人员很快围上来,迅速给江琳处理伤口、抽血、做全身检查。
直到所有伤口缝合包扎好,他们收起设备,退出了庄园。
江琳立刻起身上楼,主卧门虚掩着,孟枭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文件。
江琳进来后,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,却依旧没抬头,也没开口。
江琳先去衣帽间拿了身干净衣服,进浴室简单清洗掉身上的脏污。
等她擦着头发出来时,孟枭的姿势都没变过。
“孟枭……”江琳刚在他身边坐下,男人就“啪”地合上电脑,起身走向门外,自始至终没给她一个眼神。
江琳攥紧拳头,起身扑到床上,把脸埋进枕头里。
不理她就不理她,她才不稀罕跟孟枭说话呢!
被子被江琳扯得乱七八糟,最后干脆整个人钻进去,像只愤怒的蚕宝宝般把自己裹成一团。
她摸向平时放手机的床头柜,却只摸到空荡荡的桌面,这才想起手机早就掉在废墟里了。
现在连转移注意力都做不到,只能瞪着天花板生闷气。
半小时后,卧室门被轻轻推开。
江琳立刻闭上眼,听到孟枭走到她这侧床边,床头柜传来碗底与桌面接触声,接着是筷子搁在碗沿的声音。
熟悉的香气飘来,是孟枭做的番茄浓汤面。
门再次关上后,江琳睁开眼,翻身下床,把碗端到茶几上,盘腿在地毯上坐下。
冷脸做饭吗?这男人真有意思,明明关心得要命,却偏要装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。
面条劲道,番茄的酸甜香气让人食欲大动。
江琳小口喝着汤,暖意从胃部蔓延至全身,这一刻她才真切意识到,自己从那个地狱般的废墟里活着回来了。
筷子拨到最后,碗底赫然躺着一个荷包蛋。
她用筷尖戳破,蛋黄还是溏心的。
江琳手中的筷子顿了顿,她上次随口提过想吃这样的。
吃饱喝足后,江琳心满意足躺回床上,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哄这个闹别扭的男人。
明明她都已经主动示弱了,孟枭却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态度,这让她心里没来由地发慌。
一个小时后,卧室门再次被推开。
江琳迅速闭眼装睡,她听到孟枭走到窗边,厚重的遮光帘被拉严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
接着是浴室门开关的声音,花洒水流持续了整整半小时,是平常的两倍,他大概在冲冷水澡。
床垫下陷的力度很轻,但江琳还是感受到孟枭刻意保持的距离。
他背对着她,丝毫没有要亲近的意思。
一股突如其来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,江琳的眼眶开始发烫,这股情绪来得突然,她没忍住,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,滴在枕头上。
她也会害怕啊,怕严栖川会趁她虚弱时强行带走她,怕再也见不到孟枭了,怕从此天人永隔。
但废墟里的她必须装得无所畏惧,只有这样才能勉强“震慑”住那个疯子,才能给那些伤员活下去的希望。
孟枭背对着江琳,其实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。
他无数次想转身抱住这个倔强的小混蛋,却硬是咬牙忍住了。
江琳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,孟枭决心这次要给她点教训,起码得让她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。
直到身侧的床传来细微颤动,孟枭猛地睁开眼睛。
在死寂的房间里,他捕捉到女孩极力压抑的抽泣声,如果不是房间太过安静,这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江琳哭了,意识到这一点,孟枭心脏漏跳了半拍。他后悔了,不该故意不理她,就算要教育她,也该好好讲道理。
他做得太过分了!
孟枭慌乱打开床头灯,半撑起身子将人搂进怀里,声音都变了调:“小琳别哭,我理你了,你看看我好不好……”
江琳抬手就推他胸口,整个人缩进被子里,拒绝交流的姿态明明白白。
只是蒙在被子里的颤抖和哽咽声更明显了。
孟枭试着去拽被角,却发现江琳攥得死紧,根本拉不开。
他急得翻身下床,绕到江琳那侧床边,刚蹲下身,又改了主意,直接跪在了实木地板上。
“小琳我错了……”他声音软得不像话,指尖轻轻触碰鼓起的被团,“不该故意冷着你,我混蛋,我该死,你出来打我好不好?这样会闷坏的。”
被团突然剧烈翻动,用后背对着他。
孟枭看见一缕湿发黏在枕头上,这才想起江琳最讨厌吹头发,往常都是他拿着吹风机追着哄着给她吹干。
而现在,他竟然让江琳湿着头发睡觉。
这个认知让他更加自责,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。
啪!
清脆的巴掌声在卧室里格外刺耳。
鼓起的被团突然僵住,连细微的颤抖都停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