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艹。
林宇的大脑，宕机了。
他看着办公桌前跪成一片的人，一个个浑身是泥，脸上却带着狂热的表情，自己的世界观好像被彻底砸碎了。
什么情况？
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！
他们不应该是哭天抢地，痛斥自己无能，然后集体辞职，把自己也顺带拉下马吗？
这滑跪是什么意思？
还有那句“您是神”，又是什么鬼？
神经病啊！
林宇端着茶杯，手僵在半空，表情凝固。
向钱进却完全没注意到林宇的异样。
他高高举着手里那本破烂发黄的册子，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、破音。
“林组长！我们找到了！”
“我们找到了您留下的‘锦囊妙计’！”
锦囊……妙计？
林宇眼角抽搐了一下。
他低头看了看那本比他爷爷年纪还大的破册子，又看了看自己。
我留下的？
我他妈什么时候见过这玩意儿？
“林组长！我们都明白了！”向钱进继续嘶吼，眼泪和鼻涕混着泥水往下淌，“我们之前还愚蠢地以为，您是在报复我们，是在胡搞！我们简直罪该万死！”
“我们怎么能用凡人的愚蠢，去揣测您的神机妙算！”
“北山采石场！红草滩沼泽！这哪里是废土！这分明是您为我们南江省，亲手点化的风水宝地啊！”
风水宝地？
林宇彻底懵了，脑子里一团浆糊。
那片鸟不拉屎，蚊子比人都大的鬼地方，跟“风水宝地”这四个字有半毛钱关系？
“林组长！”向钱进激动地把手里的报告往前一递，摊开在林宇面前，“您看！这份一九六八年的地质勘探报告！”
“‘雪花白’！采石场下面，是储量巨大的顶级饰面花岗岩矿！是一座踩在脚下的金山啊！”
“还有沼泽地！那根本不是沼泽！那是一个巨型的天然地下水库！解决了未来园区所有的用水问题！”
向钱进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。
金山？
水库？
林宇呆呆地看着桌上那张手绘的地质剖面图。
他想起来了。
那天，他就是指着地图上这块看起来最偏、最烂、最不可能开发的地方，随手画了个圈。
没有理由。
没有逻辑。
纯粹就是想把事情搞砸。
所以……自己随便一指，就他妈的指到了一座金矿上？
还附赠一个水库？
“噗……”
林宇没忍住，一口茶喷了出来。
紧接着，他开始笑。
先是低低的笑，肩膀一耸一耸。
然后，笑声越来越大，越来越无法抑制，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大笑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完了。
全他妈的完了。
这世界疯了。
这不是运气好，这是天谴！这是老天爷不想让他辞职，变着法地折磨他！
林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，他那辞职下海、香车美女、会所嫩模的梦想，再一次，被一泡突如其来的狗屎运，冲得稀碎。
然而，他的笑声，落在向钱进等人的耳朵里，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。
“你们看！林组长笑了！”
“他早就知道一切！他笑我们愚蠢！笑我们有眼不识泰山！”
“是啊！我们这群凡夫俗子，怎么配得上林组长亲自解释！”
“林组长的大气层思维，岂是我等能揣测的！”
向钱进等人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，反而一个个露出了“果然如此”的表情，崇拜又狂热地看着他。
向钱进更是激动地一拍胸脯。
“林组长！您放心！”
“我们已经联系了省地质队的专家！他们说这份报告可信度极高，今晚就带设备过去复勘！”
“三天！不！我们只要两天！两天之内，一定把正式的储量报告和水文报告，放到您的办公桌上！”
林宇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他还想挣扎一下。
“我……”
“砰！”
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撞开。
省府办公厅主任罗松，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。
他本来是听说筹备办的人回来了，想来看看情况，结果刚到门口，就听见什么“金山”、“水库”。
罗松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向钱进，和他手里那份破烂报告。
“向钱进！你们……你们刚才说什么？什么金山？！”
向钱进猛地回头，看到罗主任，像是找到了另一个可以分享神迹的信徒，激动地爬了过去。
“罗主任！是真的！都是真的！”
“林组长神机妙算，未卜先知！他选的那片废地，下面藏着一座价值连城的‘雪花白’矿！还有一个天然的大水库！”
罗松的眼睛瞬间瞪圆。
他呆呆地看着向钱进，又猛地扭头，看向办公桌后那个一脸生无可恋的年轻人。
南江招待所……卖瓦罐汤……火遍京城……
废弃采石场……金山……水库……
两件看似荒诞到极致的事情，在罗松的脑海里瞬间撞到了一起。
通了。
他彻底想通了。
这个年轻人，根本就不是在胡闹。
他的每一步，每一个看似离经叛道的举动，背后都藏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深意和布局！
这不是点石成金是什么？！
“林组长……”罗松嘴唇哆嗦着，他走到林宇面前，深深地鞠了一躬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不……林神！”
“我罗松，服了！心服口服！”
林宇：“……”
他快喘不上气了。
罗松直起身，二话不说，转身就冲向办公桌上的电话，一把抓起话筒，手指飞快地在拨号盘上转动。
“喂？！省长办公室吗？！我罗松！快！快接省长！”
电话很快接通。
“赵省长！”罗松的声音大到整个楼层都能听见，他激动得脸红脖子粗，几乎是在咆哮。
“天大的好消息啊！天大的好消息！”
“未来科技产业园！成了！彻底成了！”
“林组长他……他用所有人都不要的一片废地，给我们南江省……又点出了一座金山！”
林宇瘫在椅子上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。
金山。
去你妈的金山。
老子只想辞职。
老子只想拿那一个亿的美金奖金！
为什么？
为什么每次我想搞砸一件事，最后都会变成天大的功劳？
这个世界，还能不能好了？
就在林宇万念俱灰的时候，电话听筒里，传来赵达功同样激动，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洪亮声音。
“什么？！你说的是真的？！采石场下面有矿？！”
“好！好！好啊！”
赵达功连说了三个“好”字，电话这头的林宇都能感觉到他那抑制不住的狂喜。
“罗松！你听着！”
赵达功的声音陡然拔高，“马上！以省委的名义，给我把这座山封起来！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！”
“还有！”
“让小林待在办公室，哪儿也不许去！告诉他，我马上就到！”
“他！又为我们南江，立下了不世之功啊！”
电话挂断。
罗松和向钱进等人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。
整个办公室里，一片喜气洋洋。
只有林宇。
他缓缓地低下头，看着自己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。
水里，倒映着他那张麻木、绝望的脸。
完了。
这下，连赵达功都要亲自来了。
他那个价值一个亿美金的辞职梦，彻底没指望了。
林宇默默地伸出手，将办公桌抽屉里那封早已写好的辞职信，又往里推了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