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建国书记。”
周正华脚底像是抹了胶,想走却又迈不开腿。
他回过头。
那眼神,又馋又有点不好意思。
边上,吴进搓着手,脖子伸得老长。
“那个......”
周正华指了指汉江的方向。
“达康市长那是《汉江特供版》,咱们江城这边,就没什么......压箱底的真经?”
刚才那场面太邪乎了。
几句话把人忽悠瘸了。
这手段。
这路数。
没本秘籍?鬼都不信。
何建国乐了。
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。
他慢条斯理把手伸进怀里。
掏出一个红皮本子。
厚度秒杀李达康那个黑皮本。
封面上居然还烫了金字。
【林宇的正确使用指南:从入门到精通(江城内部绝密·第五版)】
嘶——!
周正华和吴进腮帮子发酸。
第五版?
都迭代到这份上了?
“想学?”何建国眉毛一挑。
“想!”
两颗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。
能在南江官场横着走的顶级心法,谁不想学?谁不学谁傻子!
“光学理论没用,那是死读书。”
何建国把本子揣回去,背着手。
“精髓全在实操。”
“来,二位别走。”
“今儿给你们开个小灶,上一堂现场教学课。”
周正华和吴进对视一眼。
现场教学?
拿林宇当教具?
这......不能出人命吧?
刚才那一钢笔戳桌子的动静,现在想起来还后背发凉呢。
何建国没搭理两人的怂样,冲走廊拐角招招手。
一个人影滋溜一下窜了出来。
向钱进。
“书记?”
向钱进小碎步跑过来,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憨笑。
何建国指了指林宇紧闭的办公室门,压低嗓子,语速飞快地嘀咕了几句。
周正华耳朵竖得老高。
只听见几个零碎词儿。
“甭管他在干啥......”“得慌......”“嗓门要大......”“表情要惨......”
这剧本......
怎么听着像要搞兵变?
向钱进听完,脸上憨笑一收。
深吸气。
调整呼吸。
腮帮子肉抖了两下。
下一秒。
周正华和吴进眼珠子差点瞪出来。
向钱进变了。
刚才还是个精神小伙,眨眼功夫,整个人跟家里塌了房似的。
满脸惊恐,脑门上硬是憋出一层白毛汗。
眼神发直,全是绝望,嘴皮子哆嗦着,眼瞅着就要嚎出来。
影帝!
这特么绝对是影帝!
江城选干部是不是还得考表演?
“瞧好了。”
何建国冲两人偏偏头。
三个人鬼鬼祟祟摸到门口。
何建国冲向钱进一点头。
上!
......
办公室内。
林宇正做伸展运动。
刚才骂人骂缺氧了,又被那两张银行卡恶心得够呛。
他瞟了眼挂钟。
四点五十五。
还有五分钟。
熬过这五分钟,就是下班。
谁也别想拦着老子回家!
林宇哼着小调,正在做一个标准的深蹲。
只要这次两地通办把钱烧个精光,只要那个超级城市群烂了尾。
赵达功想保他?
全省人民的吐沫星子都能把他淹了。
到时候......
嘿嘿。
鹏城,小爷来了!
大A股,小爷来了!
至于会所嫩模......咳咳,以后再说。
林宇正做梦娶媳妇呢。
砰!
一声炸响。
办公室大门被撞开,门板砸在墙上,天花板灰皮簌簌往下掉。
林宇吓得腰眼一酸,差点坐地上。
他保持着深蹲姿势,回头一看。
向钱进连滚带爬冲进来,那架势,跟屁股后面撵了一群疯狗似的。
“坏菜了!”
“出大事了!”
“小林市长!天塌了啊!”
这一嗓子,带着哭腔,透着绝望,简直听者流泪闻者尿崩。
门口偷窥的周正华和吴进心提到嗓子眼。
这演技,绝了!
要不是知道这是何建国导的戏,他俩都想跟着一块儿跑路。
可就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。
林宇的眼睛,亮了。
唰!
比刚才看见几千万还要亮。
他不顾腰酸,蹭一下站直了。
大事?
天塌了?
好啊!
太特么好了!
老子盼星星盼月亮,就盼着出事呢!
收费站有人闹事?
光缆被挖断了?
还是哪家报纸终于开窍,开始骂他是败家子了?
“咋了?”
林宇两步冲过去,一把薅住向钱进。
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。
“别急,慢慢说!”
“是不是有人把咱告了?”
“还是省里发文要把我撸了?”
“快说,让我高兴......不是,让我分析分析!”
向钱进看着林宇那张兴奋得通红的脸,心里咯噔一下。
书记神了。
小林市长果然是个越乱越兴奋的主儿。
他按着剧本,大喘气,嗓音发颤。
“不......不是省里。”
“是......是四九城!”
四九城?
林宇一愣。
首都?
难道是哪个部委看不下去,直接派人来查办了?
那感情好啊!
这排面,够吹一辈子!
“谁?”林宇抓着向钱进肩膀晃悠,“发改委?还是财政部?”
“是......南江人家。”
向钱进咽了口唾沫。
“刚才苏青青经理打来加急长途。”
苏青青?
南江人家?
这四个字,跟盆冰水似的,兜头浇下来。
林宇脸上的笑僵住。
他当然记得。
化成灰都记得。
上次去四九城跑部钱进,为了搅黄任务,特意把驻京办那个破烂招待所搞成了高端会所。
就是为了花钱!
为了亏损!
为了让赵达功看他不务正业,胡搞乱搞,把他踢出局!
结果呢?
那破地儿莫名其妙火了!
成了部委大佬的食堂!
别说亏,赚得盆满钵满!
这是林宇重生以来的奇耻大辱,心里的又一根刺。
“她......她咋了?”
林宇撒手,眼皮狂跳。
难道着火了?
还是吃坏了哪位大佬的肚子?
要是这样,那是好事啊!
“苏经理说......”
向钱进深吸一口气,把那个惊天大雷扔了出来。
“京东方......要来咱江城考察了!”
瞬间。
窗外大喇叭刚好切歌,《二泉映月》凄凄惨惨地拉了起来。
林宇僵在原地。
脑瓜子嗡嗡的。
京......京东方?
造屏幕那个?
未来世界面板巨头?
九十年代末正到处找地儿落脚的超级吞金兽?
林宇上辈子熟啊,太熟了。
这玩意儿前期虽然烧钱,但那是只会下金蛋的凤凰!
谁要是这时候把它弄进来。
那不是政绩。
那是金身!
那是能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的泼天大功!
可是......
这特么跟老子有毛关系?!
老子要辞职!
要滚蛋!
不是要搞招商引资,更不是要当啥工业教父!
“不是儿......”
林宇喉咙发紧。
“他们......有病啊?”
“好好的四九城不待,跑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干啥?”
“考察个屁啊?考察怎么种树?还是考察大院广场舞?”
向钱进看着林宇那副如丧考妣的脸,心里大受震撼。
这就是格局?
这就叫高风亮节?
别的领导听到这种消息,早乐得蹦高了。
林市长居然第一反应是质疑,是愤怒!
这是嫌京东方体量不够大?
还是嫌这事儿来得太突然,打乱了全盘部署?
高。
实在是高。
门外,周正华和吴进面面相觑。
他们没听懂啥是京东方。
但这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林宇的反应。
听到有人来考察,第一反应不是高兴,而是骂娘。
这说明什么?
说明林市长眼界太高,一般企业根本入不了法眼!
又或者......
他在担心江城的底子太薄,接不住这种大项目?
“林市长......”
向钱进小心翼翼补了一刀。
“苏经理说,人家看中的,就是咱们南江人家那种敢为人先、不计成本的服务精神。”
“听说......是冲着您这块金字招牌来的。”
噗——!
林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。
敢为人先?
不计成本?
老子那是为了败家!
那是为了把钱糟践干净!
这一刻。
林宇感觉全世界都在演他。
他无力地瘫回椅子上,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。
完了。
全完了。
这要是真让京东方落户江城。
别说辞职。
赵达功估计得把他供起来,还得拿根链子把他栓在市长这个位子上,干到死为止!
“滚......”
林宇有气无力地挥挥手。
“都给我滚......”
向钱进瞥了眼门口,那伸长的三个大脑袋。
后者点点头,以示鼓励。
戏还没演完,走是不可能走的。
于是乎。
向钱进又一次上前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