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南江官场，炸了。
京东方！
这个注定要写入共和国工业史的名字，林宇这个疯子，直接从江城的灶台上，扔到了全省的院子里。
然后，他还拿着大喇叭满世界喊。
“开饭了！都来抢啊！”
汉江。
李达康连夜召开常委会，桌子拍得山响。
“砸锅卖铁！不惜一切代价！京东方必须落在汉江！”
和平市、东山市。
周正华和吴进那两张被林宇骂过的脸，此刻红得发亮。
“同志们！这是林宇同志给我们的机会！是他宁愿背上骂名，也要拉兄弟一把的良苦用心！”
“我们要是再瞻前顾后，那就是对不起林宇同志！对不起人民！”
一时间。
全省上下，但凡有点工业底子的地市，全都疯了。
什么“京东方项目引进领导小组”、“抢抓历史机遇办公室”的牌子，一夜之间挂满了各个市府大院。
一场围绕着京东方的惨烈“招商内卷”，在林宇亲手点燃的火下，熊熊燃烧。
......
江城。
林宇特意起了个大早。
镜子前，他哼着小曲，给自己抹了点头油。
发型一丝不苟。
衬衫领口笔挺。
他看着镜子里神采奕奕的年轻人，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很好。
只要等会去办公室，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，听到那些戳脊梁骨的骂声。
这辞职大业，就算成了九成！
把京东方这种级别的项目往外推。
这是什么行为？
叛徒！内奸！江城发展的千古罪人！
他林宇，马上就要被钉在江城历史的耻辱柱上了！
一想到这个，林宇心里就激动。
鹏城。
老子回来了！
林宇揣着这份激动，迈着轻快的步伐，走进了市府大院。
他已经做好了接受万众唾骂的准备。
然而。
当他踏入办公楼的那一刻。
气氛好像......有点不对劲。
走廊里。
几个端着茶杯的老干部看见他，没有躲闪，没有怒视。
反而一个个挤上前来，脸上全是激动。
“小林市长！早啊！”
“市长，您真是......高啊！”
一个财政局的副处长，激动地抓住他的手，用力摇晃。
“市长！我以前错怪您了！我检讨！我昨天晚上回家把您那篇《人民公园》的报道读了十遍！我才明白什么叫格局！什么叫胸怀！”
“您放心！就算把裤子当了，我们财政局也支持您！”
林宇脸上的笑容，僵住了。
他被一群人簇拥着，一路走向自己的办公室。
所有人看他的反应都不一样了。
不再是之前那种敬畏、恐惧和崇拜。
现在，那里面，只有一种情绪。
狂热。
林宇的腿，有点软。
这......这他妈的是什么情况？
剧本不对啊！
你们不应该拿扫帚把我打出去吗？
你们不应该往我脸上吐唾沫吗？
你们......是不是集体吃错药了？
林宇几乎是逃一样地，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。
“砰”地一声关上门。
他靠在门板上，大口喘气。
不对劲。
非常不对劲。
他拉开窗帘一角，往楼下的人民公园看了一眼。
这一看，让他头皮发麻。
公园里，不知道什么时候，多了一群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，正在那片晒谷场上测量着什么。
旁边还立了一块崭新的牌子。
【江城-汉江-和平-东山 超级城市群 联合招商办公室】
下面还有一行小字。
【总设计师：林宇同志】
噗。
林宇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枪。
这他妈的......是谁干的？！
“咚咚咚。”
办公室的门被敲响。
林宇吓得一激灵，赶紧坐回老板椅上，摆出生人勿近的姿态。
“滚......进来。”
门推开。
是向钱进。
今天的向钱进，跟打了鸡血似的，满面红光，走路带风。
“市长！”
他手里捧着一沓文件。
“成了！全成了！”
林宇没说话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。
“您把京东方这块肉扔出去，全省都疯了！”向钱进唾沫横飞，手舞足蹈。
“李达康市长连夜成立了‘汉江京东方项目攻坚组’！还给您发来了感谢信！说您是汉江人民的大恩人！”
“和平市的周市长和东山市的吴市长，回去就召开了动员大会！把家底都掏出来了！说是就算给京东方拧螺丝，也要挤进这个产业链里！”
“还有西岗、临水那几个市，也都派人过来了！现在都在何书记办公室排着队，等着领任务呢！”
林宇听得脑瓜子嗡嗡的。
老子是想把肉扔出去，让那几条狗为了抢食打起来！
你们怎么还他妈的排队分肉了？！
“最绝的是什么您知道吗？！”向钱进压低了声音，脸上是五体投地的崇拜。
“省里！省里都惊动了！”
“今天一早的《南江日报》！您看了吗？”
向钱进把一份报纸摊在林宇面前。
林宇瞟了一眼。
【一子落，满盘活：论林宇同志的“鲶鱼效应”战略】
“报纸上说，您这不是在推卸责任，您这是在用一条‘京东方’的鲶鱼，激活了我们南江省这一池死水啊！”
“您这是在倒逼全省进行产业升级！是在下一盘通天的大棋！”
林宇看着那几个字，眼前阵阵发黑。
我下你妈的棋！
老子连五子棋都下不明白！
“还有这个！”向钱进又献宝似的递过来一份文件。
“何书记刚才让我送来的，说是让您过目。”
林宇接过来一看。
是关于那个“超级城市群联合招商办公室”的红头文件。
上面，对各个城市的产业优势、劣势，进行了详细的分析。
汉江负责重工配套。
和平负责精密仪器。
东山负责人才输送。
西岗负责物流运输。
条理清晰，分工明确。
而在文件的最后。
总负责人那一栏，赫然写着两个字。
林宇。
“咣当。”
林宇手里的保温杯，掉在了地上。
热水洒了一地，烫得他脚一哆嗦。
“市长！您没事吧？”
林宇没理他。
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，嘴唇哆嗦。
这......这他妈的......
老子把项目推出去，结果不仅没被骂，反而成了总负责人？
成了这个所谓的“超级城市群”的总设计师？
还有天理吗？！
还有王法吗？！
“市长，何书记还说了。”向钱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“他说，您这一招，实在是太高了。”
“釜底抽薪，借力打力。”
“不费江城一兵一卒，就把全省的资源都给盘活了。”
“他让您放心，大胆地去构思下一步战略。”
“他说，现在，整个南江省，都是您的棋盘！”
向钱进说完，深深地鞠了一躬，满脸狂热地退了出去。
办公室里，只剩下林宇一个人。
他瘫在椅子上，一动不动。
他看着天花板。
两行清泪，顺着眼角，无声地滑落。
棋盘？
这他妈的是老子的坟墓啊！
就在这时。
办公室的门，又被推开了。
是何建国。
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。
他走到林宇面前，双手撑着桌子，俯下身。
“小林同志。”他的声音，压不住兴奋。
“你之前提的那个‘两千万美元’的预算......”
“我跟省里汇报了。”
何建国顿了顿，一字一句地砸下来。
“批了。”
“一个亿！”
“美金！”
噗。
林宇的视线，彻底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