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五百块啊!”
大妈这一嗓子,整个广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卧槽。
林宇眼前一黑。
他搞这个“社区团购”,就是想让市场乱起来,供需失衡,最后逼得小商小贩们走上街头,围攻市府,把他这个市长拉下马。
结果呢?
结果这帮大妈,不去买菜,跑去纳鞋底了!
还他妈一个月多挣五百块!
这年头,五百块,是一个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!
这哪是砸人家饭碗?
这他妈是给人家开辟了第二职业!是精准扶贫!是创造再就业岗位!
操。
林宇感觉胸口又开始发闷。
这他妈的,功劳又加一等!
“市长,您真是我们的大救星!”
“是啊!俺现在都能给孙子买肉吃了!”
“谁要是敢说市长半句不好,俺第一个跟她拼命!”
大妈们七嘴八舌,一张张淳朴的脸上,满是感激。那股子热情劲儿,让林宇浑身不自在。
林宇的脸部肌肉彻底僵硬。
他想跑。
周全和县里的一众领导,满面红光地挤了过来,替他解了围。
“好了好了,乡亲们,大家的心情我们理解。”周全清了清嗓子,“林市长刚从省里回来,一路舟车劳顿,我们先让市长进去休息。”
林宇被簇拥着,几乎是被人推着,往县政府大楼里走。
他回头看了一眼。
广场上,那些大妈们还在挥着小彩旗,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。
绝望。
林宇低下头,不去看他们。
他心里堵得慌。
周全这个浓眉大眼的,也学坏了!
这笔账,老子先给你记下了!
......
县委,大会议室。
能坐三百人的会议室,座无虚席。
清河县大大小小的干部,局长、科长、股长、乡长、村长......全都来了。
当林宇被周全、向钱进、孙德胜等人簇拥着走上主席台时。
台下,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。
那掌声,比在省府大院里听到的,还要热烈,还要真诚。
底下那些人看他的表情,就差没把他当财神爷供起来了。
林宇面无表情地在主席台正中央坐下。
他看着台下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,心里冷笑。
你们就笑吧。
等会儿,就让你们哭都哭不出来。
周全亲自主持会议,开场白说得热情洋溢,把林宇从头到脚夸了一遍,从“一文开天门”到“股市赚二十亿”,再到“社区团购改变清河”......
林宇听得眼皮直跳。
差不多得了。
再吹下去,老子就要羽化飞升了。
终于,周全讲完了,他带头鼓掌,用一种无比崇敬的语气说:
“下面,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,欢迎我们敬爱的小林市长,为我们作重要指示!”
掌声再次响起,经久不息。
林宇站起身,走到麦克风前。
他往台下一站,全场立刻安静下来。
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。
来了。
林宇调整了一下呼吸。
计划,开始。
他没有开口,而是先对着台下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台下的干部们都愣住了。
紧接着,又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。
看看!什么叫亲民!什么叫谦虚!
林宇直起身,脸上挤出一个沉痛的表情。
他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通过麦克风,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
“同志们,乡亲们。”
“我林宇,对不起大家。”
台下,掌声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都懵了。
包括主席台上的周全、向钱进和孙德胜。
市长这是......什么意思?
林宇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,他伸出手,指向门口的方向。
“刚才,在县政府门口,我看到了很多热情的大爷大妈。”
“她们很淳朴,很善良。”
“但是!”
林宇的声音陡然拔高,在会议室里炸响!
“周全同志!”
他猛地转头,死死地瞪着身旁的周全。
周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“你告诉我!”
“那些大爷大妈,是不是你花钱请来的托儿?!”
“门口那条崭新的青石板路,是不是为了迎接我,连夜铺的?!”
“那些花,是不是从别的地方挖过来,临时插上去的?!”
林宇一字一顿,声色俱厉!
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搞蒙了。
向钱进和孙德胜更是吓得脸色惨白。
市长疯了?
当着全县干部的面,一点面子都不给,直接开炮?
这他妈是要出大事啊!
“市长,您......”周全的嘴唇哆嗦着,想解释什么。
“你闭嘴!”林宇根本不给他机会,“我还没说完!”
他再次转向台下,脸上满是痛心疾首。
“我来之前,周全同志是怎么跟我说的?”
“他说,清河县穷,底子薄,是其他领导看都不看一眼的偏僻地方!”
“可我今天看到了什么?”
“我看到了铺张浪费!我看到了形式主义!我看到了为了迎接上级,不惜弄虚作假的官僚作风!”
“同志们!我们是为什么出发的?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!”
“不是为了让某些人,在有了一点点成绩之后,就开始沾沾自喜,忘乎所以,搞这些花里胡哨的面子工程!”
林宇越说越激动,猛地一拍桌子!
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哆嗦。
“社区团购,是取得了一点成绩。老百姓的菜篮子是轻了,腰包是鼓了。”
“但这是谁的功劳?”
“是党的政策好!是人民群众勤劳智慧!”
“不是你周全一个人的功劳!”
“你有什么资格,拿着这点微不足道的成绩,在我面前邀功请赏,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!”
林宇指着周全的鼻子,破口大骂。
周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他呆呆地坐在那里,嘴巴微张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他怎么也想不明白。
自己满心欢喜地准备了这一切,想让市长看到清河县的变化,看到人民的笑脸。
怎么到了市长嘴里,就成了邀功请赏,形式主义?
台下的干部们,更是大气都不敢出。
他们你看我,我看你,谁都不敢出声。
这位年轻的新市长,太他妈吓人了。
这火气,也太大了吧!
主席台上,向钱进和孙德胜的腿肚子都在打颤。
他们俩在旁边急得直朝林宇使眼色。
市长,您冷静点!
差不多得了!
再骂下去,周书记就要当场厥过去了!
然而,林宇视若无睹。
他就是要这个效果!
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,把周全这个梁文源的前秘书,批倒批臭!
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,他林宇,是个德不配位,刚愎自用,毫无政治头脑的愣头青!
来啊!
弹劾我啊!
上报省里,把我撸了啊!
林宇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怒容。
骂爽了。
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,喝了口水,润了润嗓子,准备继续。
就在这时。
“小林市长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