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刺眼。
林宇手里攥着那份红头文件。
薄薄的一张纸,却分量千斤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上级批复。
华夏国际金融控股集团。
正部级架构。
特别行动权。
每一个字,都在嘲讽他想辞职下海的念头。
就在几分钟前,他还做着手握两百万,南下鹏城,拳打不知名小企鹅,脚踢还没发迹的阿狸马,从此过上首富生活的美梦。
梦醒了。
不仅没辞成职,反而被推到了一个烂摊子中间。
“张洪伟......”
林宇咬着后槽牙,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。
老登!
你不讲武德!
说好的三天出方案,那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,是为了让你觉得我这人好高骛远、不可救药!
结果呢?
你转手就给递到了四九?
还批下来了?
这不是批复,是把他往绝路上逼!
门外,向钱进和孙德胜探头探脑。
看见林宇这副模样,两人对视一眼。
“看!书记激动得都说不出话了!”
“那是,正部级啊!一步登天!这就是格局!”
“嘘,别打扰书记,他在平复心情,这是要干大事的前奏!”
听听。
听听这是人话吗?
林宇一把将文件拍在桌子上。
不干了!
说什么也不干了!
老子现在就去市府大楼,当着张洪伟的面,把这破文件撕了!
大不了鱼死网破!
大不了这官我不当了,这钱我不要了,我去要饭行不行?
林宇抓起外套,冲出门外。
向钱进刚想凑上来,被林宇一瞪,又缩了回去。
“滚!”
“好嘞!”
向钱进缩回脖子,兴奋地对孙德胜说:“看见没?杀气!书记这是要去战场了!”
......
市府大楼。
市长办公室。
张洪伟正端着茶杯,哼着沪剧小调,心情舒畅。
赵达功那个老抠门,这次可是出了大血。
再加上沪市这边的几家银行,凑吧凑吧,启动资金算是齐活了。
只要林宇那小子一点头,这个庞大的计划,就算是正式启动了。
“砰!”
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。
张洪伟手一抖,茶水溅了一桌子。
抬头一看。
林宇怒冲冲地闯了进来。
也没客气,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,那架势,不像下级,倒像个讨债的。
“张市长,这玩笑开大了吧?”
林宇把那份复印件往桌上一摔。
“什么意思?啊?”
“我写那个方案,就是图一乐,就是想告诉你我不适合干这个!”
“你倒好,直接给我弄个紧箍咒戴上了?”
张洪伟也不生气,不紧不慢地擦着桌子上的水渍。
“小林啊,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。”
“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吗?每一个字,每一个标点符号,那都是你的心血啊。”
“郭老看了,那是赞不绝口,说你是国之栋梁,是不可多得的金融奇才!”
“奇才个屁!”
林宇直接爆了粗口。
“我不干!谁爱干谁干!”
“这可是拿着钱去赌博!赢了是应该的,输了呢?几百亿的窟窿,把我卖了都赔不起!”
“我是想辞职,不是想吃枪子儿!”
张洪伟笑了。
他拉开抽屉,拿出一张支票,推到林宇面前。
“别急着拒绝嘛。”
“先看看这个。”
林宇下意识地扫了一眼。
然后。
整个人僵住了。
支票上那一串长长的零,让他挪不开视线。
个,十,百,千,万......
亿!
十亿!
整整五十亿!
五十亿人民币!
在九十年代初,这笔钱砸下去,能在最繁华的地段,买下半条街!
能在任何一个行业,都掀起巨大的波澜!
林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他看着张洪伟,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这......这是?”
“启动资金。”
张洪伟语气平淡。
“南江出了十个亿,那是赵达功那个老抠门的棺材本。”
“剩下的四十亿,是我们几家银行联合授信的。”
“只要你签字。”
张洪伟指了指那张支票,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份授权书。
“这笔钱,立马划到公司账上。”
“由你全权支配。”
“没有人会干涉你怎么花,也没有人会问你花哪儿去了。”
“只有一个要求。”
张洪伟收敛了笑容,神情严肃。
“把这个集团,给我立起来!”
“去国际市场上,给我狠狠地抢下一块地盘来!”
林宇盯着那张支票,脑子飞速转动。
一个念头说:别签!这是个坑!签了你就彻底下不来船了!赶紧跑路才是正经!
另一个念头却在喊:五十亿啊!这可是五十亿!有了这笔钱,你想干什么不行?
突然。
一个主意冒了出来。
等等。
不对啊。
我的初衷是什么?
是辞职!是下海!是离开这个体制!
但是现在走不了,是因为什么?
是因为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天才,是个能点石成金的股神!
是因为无论是南江的二十亿,还是精准逃顶,我都赚了!
那如果......
我亏了呢?
如果我拿着这五十亿,去国际市场上,亏个底掉呢?
如果是那种血本无归,连裤衩子都输没的惨败呢?
那时候。
不管是张洪伟,还是赵达功,甚至是四九城的郭老。
他们还会觉得我是天才吗?
他们还会死乞白赖地留着我吗?
怕是恨不得一脚把我踹得远远的,让我滚蛋吧!
到时候,开除公职那都是轻的!
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?
只要不犯法,只要不把钱揣自己兜里,纯粹是因为“投资失误”造成的亏损......
最多也就是个行政处分,引咎辞职!
完美!
太完美了!
更重要的是。
现在是什么时候?
金融风暴的前夕!
那可是索罗斯带着国际炒家,血洗东南亚,横扫港岛的时刻!
只要我把这五十亿,在这个节骨眼上,扔进港岛那个金融市场里......
对着那些必定会暴跌的资产,反向做多!
对着那些必定会暴涨的外汇,反向做空!
那这钱,还不是哗哗地就没了?
这就是奉旨败家啊!
而且是拿着国家的钱,去完成自己的辞职大业!
这种好事,上哪儿找去?
林宇的嘴角,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。
那笑意里,带着几分怪异的快感。
张洪伟看着林宇脸上的表情变化。
从愤怒,到震惊,再到现在的......诡异微笑。
他心里突然“咯噔”一下。
这小子......
又在憋什么坏水?
怎么笑得这么渗人?
“怎么?”
张洪伟试探。
“不敢接?”
“不敢?”
林宇抬起头。
脸上的怒火早已不见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亢奋。
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钢笔。
笔尖落在授权书上。
“刷刷刷!”
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。
力道之大,甚至划破了纸张!
“有什么不敢的!”
林宇扔掉笔,拿起那张五十亿的支票,对着灯光照了照。
那模样,像是在看一个绝世美女。
“张市长。”
“钱什么时候到账?”
张洪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发懵。
“只要你签了字,马上就能划拨。”
“好!”
林宇一拍大腿,站起身来。
“那就现在!”
“立刻!马上!”
“把钱给我转过去!”
“我要去港岛!”
“港岛?”张洪伟一愣,“去港岛干什么?咱们的股市......”
“咱们的股市那是小儿科!”
林宇大手一挥,打断了张洪伟。
他此时的气场,让张洪伟都有些恍惚。
“既然叫国际金融控股集团,那就要有个国际的样子!”
“窝在家里横算什么本事?”
“我要带着这笔钱,去港岛,去那个自由港,去那个离华尔街最近的地方!”
林宇转过身,背对张洪伟,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。
索罗斯是吧?
金融大鳄是吧?
咱们很快就要见面了。
这次。
我是去给你们送大礼包的!
五十亿的见面礼,够不够你们塞牙缝的?
“张市长。”
林宇的声音低沉。
“您就等着听响吧。”
“这动静,绝对小不了!”
张洪伟看着林宇的背影,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寒意。
听响?
这小子......
到底想干什么?
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
“好!”
张洪伟一咬牙。
“你要去港岛,我给你批!”
“你要人,我给你人!”
“周博弈那个团队,你也带上!”
“务必!给我打出个样来!”
林宇转过头,脸上挂着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。
“放心。”
“一定是个......大样!”
......
走出市长办公室。
林宇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。
虽然背着五十亿的巨款,但他却无比轻松。
因为这钱,在他眼里,已经不是钱了。
那是他通往自由的门票!
是他炸开体制枷锁的炸药包!
“书记!”
“书记!”
刚到走廊拐角。
向钱进和孙德胜跳了出来。
两人手里还拿着小本本,一脸期待。
“怎么样?张市长批了吗?”
“是不是要干大事了?”
林宇看着这两个人。
要是搁以前,他肯定是一脚踹过去。
但今天。
他心情好。
好得不得了。
他走过去,拍了拍两人的肩膀。
“批了。”
“五十个亿。”
“去港岛。”
“嘶——”
两人整齐划一地倒吸一口凉气。
五十个亿!
去港岛!
这是什么概念?
这是要称霸铜锣湾吗?
“书记,这......这也是《指南》里计划的一部分吗?”
向钱进颤抖着开口。
林宇笑眯眯地点头。
“对。”
“这就是计划的终极一步。”
“名字我都想好了。”
他凑到两人耳边,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说:
“这个计划叫......”
“千金散尽还复来!”
说完。
林宇大笑一声。
背着手,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,扬长而去。
留下向钱进和孙德胜在原地凌乱。
千金散尽?
还复来?
向钱进挠了挠头,看向孙德胜。
“老孙,这句诗......我怎么听着有点像败家子的意思?”
孙德胜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“呸!没文化!”
“这叫豪情!”
“这叫自信!”
“书记的意思是,哪怕花光了这五十亿,他还能再赚五百亿回来!”
“懂不懂?这叫魄力!”
向钱进恍然大悟。
“原来如此!”
“书记牛逼!”
两人看着林宇远去的背影,眼神变得狂热。
那位“财神爷”此时心里的真实想法是:
快点!
再快点!
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那五十亿变成废纸的样子了!
那画面。
一定很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