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美凤只觉后脑勺一阵发麻,眼前猛地一黑,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趴,“轰” 的一声重重跌倒在地。
院子里瞬间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,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
井奶奶看着地上的人,眼皮都没抬一下,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投,不过是随手扔了片落叶般轻巧。
曲念慈一声惊呼:“啊哟我的妈啊!” 她迅速跑过去,一把扶住朱美凤,看清后脑勺那正在呼呼冒血的伤口,吓得两眼冒金星,扯着嗓子大喊:“杀人了!杀人了!”
这可是部队军属大院,住的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,就是见多识广的军嫂,一听见动静,邻里们立刻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。
井奶奶声音冷得像冰,沉声道:“曲念慈,我告诉你,今天你要是敢把雅琴相亲的事跟任何人说,回头老娘就毙了你。到时候打死你,再给你定个自杀的名头,正好腾个位置,换个孝顺的好儿媳妇!”
曲念慈眼里噙满了泪,是真的怕了 —— 平时虽不觉得婆婆多凶,可刚才那毫不犹豫的出手,简直是要下死手,此刻这话更是带着刺骨的寒意。她回头看向婆婆,浑身止不住地发抖。
井奶奶眼神平静得可怕,开口问道:“你多嘴把人招来了,待会儿怎么跟人解释,心里有数吗?”
她知道曲念慈脑子拎不清,特意趁着人还没涌进来,先跟她把说辞对好。
曲念慈连连点头,浑身抖得像筛糠,带着哭腔说:“我知道!”
这时候叶老太太已经赶到,手里还攥着把随手拿来的挖菜地的铲子,慌里慌张地问:“怎么了?怎么了这是?”
曲念慈哭喊道:“我妈,我妈她——自杀了!”
叶老太太瞅着朱美凤趴在地上,后脑勺还在冒血,心里直犯嘀咕:这模样到底是怎么自杀的?
马春梅也跟着赶到了。
她扫了眼井奶奶,见她面前摆着一盆花,旁边还散落着些花枝,又瞥见一旁带血的剪刀,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马春梅快步过去,一脚就把剪刀踢进了旁边的花丛里。
井奶奶看着这一幕,心头忽然涌上一股笑意。
跟儿媳妇相处二十年,啥也指望不上;跟邻居才相处几个月,人家竟不顾风险护着她。
人和人相处,真是讲缘分!
叶老太太眼角一扫,一看这架势,瞬间明白了过来。
她赶紧蹲下身,想把朱美凤扒拉着翻个身,又摸了摸她的鼻子,松了口气:“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!你妈没死呢!快,赶紧叫车,你们家车不就在门口吗?你去屋里抱床被子,拿个枕头先……”
马春梅赶紧过去把人又扒拉回来,急道:“可不能让她后脑勺着地!”
这一看,伤口果然沾了不少泥,更脏了。
后脑勺受伤流血,跟别的地方不一样,不能想着堵住止血,要是血积在里面流进脑子里,那才更麻烦。
当然也不能让伤口这样顺流,这样流速过快,得让伤口侧向上,方便血往外流但流速很慢,这样才好好。
第二个邻居也赶到了,探头探脑地问:“出什么事了?”
马春梅抬头解释道:“这位同志走路没留神滑了一跤,后脑勺磕着地了,出了点血。我刚摸了下脉,跳得挺有力,应该暂时没大碍。”
马春梅是那种越危险越冷静的人,这话里有话,她是大夫,她的判断是能做最后的证明的。
她证明,此时朱美凤是没有生命危险的。
要到了最后,真是嘎了,那也是路上没照顾好的缘故,跟这一跤没关系,是各种因素凑到了一起。
叶老太太看着魂不守舍的曲念慈,急道:“你是不是吓傻了?让你叫车怎么不动弹?再磨蹭下去,你妈真有个三长两短,就是你耽误的,到时候有你后悔的!”
曲念慈哦了一声,她站在那里,左右摇晃着脑袋,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
马春梅抬起头,看着曲念慈,判断着——又到了要牺牲一个熟人的时候了吗?
“真是一点用不上你!”叶老太太又气又急:“你也不是三岁孩子了,怎么这么没用!小周,快,赶紧把你小姨奶抬上车送医院!”
小周和小井这时候也都跑了出来。
周老爷子也急得团团转,也跟着跑出来了。
他看得真真的,刚才是自家老太婆扬手一投,那手老手艺还在,这么多年没练,准头竟还这么神——不愧是她!
他赞许地看了看马春梅 —— 难怪自家老太婆喜欢这个小保姆,果然是个临危不乱的好苗子,真是个好孩子!
再看看旁边那不争气的儿媳妇,他闭了闭眼 —— 真是当初瞎了眼!
老太婆后悔了还能骂他几句,他这心里的悔,都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。
早知道这儿媳妇是这副模样,当初说什么也不能同意相亲啊!
就算相亲之后朱美凤闹腾,曲念慈自杀,他当时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的,但他当时心软了一下……
“小周,小井,快把人抬上车!” 周老爷子说着就要跟着上车 —— 他得在车上跟几个孩子把口供对好,万万不能乱说。
叶老太太有点看不下去了,劝道:“这事让孩子们去就行了,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?要不放心,让我家马春梅跟着去,她懂些医理,比你跟着有用。”
马春梅一向不爱凑这种热闹,但今天果断地道:“我去吧。”
井奶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:“别,让他留在家里,还不得慌得六神无主?”
周老爷子被噎得够呛,气得都想撂挑子:“我不去了!爱咋咋地!”
他到现在都不明白,妻子为啥总说他对亲家母有意思!
甚至跟老邻居也这么念叨。
天地良心啊!
他跟朱美凤,真的是清清白白,啥关系都没有。别说别的,连半点不该有的念头都没有过。
其实周老爷子到现在都想不通,妻子怎么会觉得他能看上亲家母!
在他看来,朱美凤是牺牲战友的媳妇,等于是弟媳妇,他是个正经人,绝不可能有歪心思。
更何况朱美凤这种女人,大字不识得一箩,跟自己能文能武的妻子提鞋都不配!
就仔细看看朱美凤的人样儿吧!长得一般,脑子还拎不清,那脑回路,正常人都理解不了。
他周破山能看上这么个东西!
但周老爷子也知道自家妻子的毛病。
往好听了说,这叫战争后遗症;可真要是让医生来诊断,说法就直白多了:她这是带着点偏执性精神病的倾向。
她自己认定的事,十头牛都拉不回来,任谁来解释、劝说都没用。
身边的人能做的,也只有顺着她的心意来,不然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。
要换别人这样说周老爷子,这么污辱他几十年出生入死的老革命,他能拿枪把别人砰了!
但妻子这么说他,他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