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叶承天一副要哭的样子,马春梅反过来用知识安慰他。
“以后你见到有人烫伤,除非是皮肤焦黑、或者发白,没知觉的重度烫伤,得赶紧送医,一般的轻度、中度烫伤,都要先浸在冷水里二十分钟,水温控制在十来度就行,能最大程度减轻。不过我这缸里的水,估摸着得二十度以上,还是太热了,降温效果差了点……嘶……”
马春梅说着说着,实在受不住,深吸一口气,朝着吕秀莲喊:“小吕,小吕!”
吕秀莲还是打着哆嗦,像是被吓傻了,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马春梅没办法,只能转头让叶承天帮忙:“小天,你去冰箱里拿些密封的玻璃罐,放进这水缸里;这水温太高了,要降一下。”
“好!”叶承天行动很快。
马春梅又对着吕秀莲喊了一声,声音没了之前的温和,带着几分命令的严厉:“小吕,过来!”
或许是这严厉的语气起了作用,吕秀莲终于慢慢动了起来,僵硬地走到马春梅面前。
“去给我拿一身干净的衣服。” 马春梅又说。
吕秀莲还是有些机械,动作迟缓得很。
叶承天已经把六个冻得邦硬的玻璃罐头瓶放进了缸里,见状赶紧说:“算了马妈妈,我去拿吧,您告诉我在哪就行。”
“我要背心和裤子就行,衬衫穿不了,会蹭到伤口。” 马春梅叮嘱道。
叶承天点点头,快步跑到衣柜前,拿了一套新的夏款军服 ——背心,短裤都超 宽松,穿起来不会磨到烫伤的地方。
他把衣服递给马春梅后,贴心地关上了厨房门。
马春梅没起来,继续泡着,忍着疼,从水缸里出来,换上干净的背心和裤子 —— 背心只穿了没受伤的一边肩膀,另一边完全敞着,避免碰到伤口。
她又把长板凳压在边缘,自己侧着身子躺了上去,然后对吕秀莲说:“用杯子舀水,一直不停地浇在我红肿的地方,所有烫伤处都要浇到,不然我要疼死了。”
大概是 “疼死了” 这三个字触动了吕秀莲,她终于稍微清醒了些,拿起旁边的搪瓷杯,舀了一勺冷水,小心翼翼地浇在马春梅的烫伤处,动作轻柔,一遍又一遍,没敢停下……
车到了门口,叶首长眉头拧得紧紧的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:“小天,别愣着了,扶着你马妈妈上车,咱们现在就去医院,让医生好好看看伤!”
叶承天转头对父亲说道:“爸,马妈妈说她自己能处理烫伤,暂时不用去医院。你们要是去的话,就先去,记得把治烫伤的药给我们带一份回来就行,省得我再跑一趟。”
叶首长没再坚持 —— 眼下汤文娟疼得趴在地上哀嚎,再不送医也不是办法。
他弯腰拉起地上的汤文娟,半扶半拖地带她往门外走,陈有粮早已把车开了过来,几人匆匆往医院赶。
到了医院,叶首长把汤文娟交给医生,看着她被推进治疗室,里面很快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他走到走廊尽头,低头点了根烟,烟雾缭绕中,脸色格外凝重。
叶首长抬头看着同在走廊等候的陈有粮,声音压得很低:“有粮,刚才你进门的时候,是不是不小心撞倒了正在喝水的小天?”
陈有粮愣了一下,瞬间明白了叶首长的意思 —— 他是想把 “叶承天浇开水” 的事,换成 “自己不小心打翻开水” 的意外。
陈有粮跟着叶首长多年,心里清楚,当即点头,顺着话茬说:“首长,您刚才可能看错了,不是小天,是我自己喝水的时候没站稳,跌了一跤,才把开水泼到汤同志身上的,跟小天没关系。”
叶首长没再多说,只是拍了拍陈有粮的肩膀 —— 他知道,陈有粮懂他的心思。
倒不是他偏心,实在是叶承天年轻,前程万里,绝不能因为这么一件事,背上 “故意伤人” 的罪名,更何况伤者还是他的亲小姨子,传出去对名声也不好。
这件事不影响叶承天的前程,最多影响叶承天名声。
可是他家小天那么好,还这么小,他怎么能让这事毁了小天的名声呢。
反观陈有粮,就算担下这事也没关系。
他和汤文娟没关系,就不存在故意伤人,这事顶多算个意外,不会有什么任何后果,大不了赔点医药费、道个歉。
再说,马春梅没跟着来医院,也是好事。
汤文娟又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,肯定不会主动说自己先泼油汤伤了马春梅 。
没有马春梅这个 “前因”,陈有粮或是叶承天 “主动伤人” 的说法就站不住脚,后续操作起来也容易得多,顶多按 “意外烫伤” 来处理。
叶首长掐灭烟头,目光沉沉地望着治疗室紧闭的门 ——
里面还偶尔传来汤文娟模糊的痛哼,可他心里再没了半分怜惜,只剩一个念头:这事必须尽快平息,绝不能牵扯出更多麻烦,更不能影响到叶承天的前程。
这个小姨子,是时候要解决了。
他在心里无声叹息,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,对那个从小当成亲闺女一样养大的汤文娟,生出如此强烈的怒意。
说句无情的话,他甚至不是气汤文娟泼了马春梅 —— 哪怕马春梅因此受了伤,他更多的是愧疚。
真正让他动怒的,是汤文娟把他家小儿子叶承天逼到了失态的地步,让儿子险些背上 “伤人” 的污点,坏了前程。
他不是处理不了汤文娟,只是以前总念着那点 “父女情分”。
很多男人处理家庭关系时会犹豫,不是不够果断,而是早已把家人划入 “自己的责任” 范畴,哪怕对方有错,也总想着“她还是个孩子”“不过是个女人”“再忍忍”,“再给次机会”,难以彻底割舍。
可现在,他的心是真的冷了 —— 冷到能抛开那点念想,变得格外无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