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早朝,太和殿的气氛凝重如铁。
永昌帝端坐龙椅,目光扫过阶下群臣,最终落在萧烈锋与魏帷幄身上。
昨夜两人密谈的事,他已有耳闻,作为皇帝,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变得亲密。
“都不说话是吧,朕来说,岳战霆殉国,北狄逼近燕地,”皇帝的声音打破寂静,“今日先议两件事:其一,追封岳将军;其二,查此战失利之由,定后续抗敌方略。”
礼部尚书袁文素出列,捧着拟好的诰命,声音哽咽:“岳将军戍边二十载,斩将夺旗无数,以身殉国,微臣提议追封‘忠烈侯’,配享太庙,子孙世袭。臣请陛下恩准,以慰忠魂。”
他垂眸时,眼角余光瞥见魏党官员紧绷的侧脸,心中冷笑——这些人平日克扣军粮,此刻倒也配跟着缅怀?
“准奏。” 永昌帝颔首,转而看向刑部,“周肃正,刘顺通敌是战败主因,只是他为何通敌查清了没?”
周肃正后背瞬间沁出冷汗。昨夜魏帷幄特意叮嘱,只查刘顺,绝不能牵扯江南士族。他强作镇定:“回陛下,刘顺供词已审定,其通敌实因自身贪念太重。北狄密使许以黄金万两、美女数十,他便动了歪心思,私通敌寇、克扣粮草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悄悄观察着永昌帝的神色,心里暗自祈祷皇帝不要深究。
“贪念?”永昌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显然对这个说法并不完全相信,“黄金万两、美女数十,就值得他背叛家国,置数万将士性命于不顾?周尚书,你这个说法,未免太轻描淡写了吧。”
周肃正额头冒汗,连忙又道:“陛下,人心之贪,有时难以想象。刘顺出身寒微,骤得高位,面对如此诱惑,一时糊涂也是有的。臣已对其严加审讯,确实未曾发现有他人指使的痕迹。”
他心里清楚,只要咬死是刘顺个人贪念,就能把水搅浑,让皇帝无从查起。
“未曾发现?”萧烈锋的拐杖“咚”地砸在金砖上,震得阶下官员齐齐低头。
他眼底翻涌着怒火,心里却明镜似的 —— 魏帷幄要保江南士族,他不能逼得太急。遂话锋一转,目光扫过兵部,“郭尚书,腊月二十三求援信送达,正月初一援军才动,这八日里北狄增兵三万,兵部调度难道毫无疏漏?”
郭镇戎脸色煞白,正要辩解,魏帷幄已抢先开口:“镇国公息怒。风雪阻路是实情,但兵部调度确有迟缓。臣请旨,罚郭尚书俸半年,以儆效尤。”
他说着,指尖在袖中轻轻叩了叩 —— 这是给萧烈锋的信号:我已罚了自己人,你也该见好就收。
萧烈锋心中冷笑,他说道:“罚俸无用!粮道必须彻查,运粮官必须干净,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。臣举荐户部主簿萧成,他精于粮务,可任监粮官,督查燕地粮草调度!”
萧成是萧烈锋的远房侄子,平日在户部主理粮仓,素无锋芒。魏帷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—— 萧烈锋这是既想掌控粮道,又不想逼得太急。
他故作迟疑:“萧主事虽精粮务,却无军旅经验,恐难镇住边关悍卒…… 不过,镇国公举荐,想必有考量。臣附议。”
永昌帝看着两人“各退一步”,指尖轻叩御案。萧烈锋用文官掌粮,既避了“武将专权”的嫌,又能牢牢盯着粮道;魏帷幄顺水推舟,既不得罪萧党,又为士族留了余地。
这出戏,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。他不动声色道:“准。萧成立即赴任,若有差池,连坐举荐者。”
萧烈锋心中一稳 —— 萧成是自家人,粮道绝无差池,皇帝的敲打不过是例行公事。
他躬身领旨,余光看了一眼魏帷幄,那眼神里藏着句话:粮道安稳,对谁都好。
“议抗敌方略。”永昌帝说着便命人抬上舆图。
“昨日朕与国公、丞相议定陆承钧为总指挥,统领 5 万北疆精锐,温承宇率领 3 万济南备倭兵协助,萧如意的步兵骑兵负责牵制。三处兵力共同把夏侯霸和北狄灭在燕地。粮草数额与调度,可曾有定论?”
萧烈锋上前:“臣请调粮十万石,半月内运抵燕地!陆将军麾下的 5 万北疆精锐刚经血战,需粮草养精蓄锐;温侍郎的 3 万备倭兵初到北疆,亦需充足供给;萧如意的补兵骑兵机动性强,粮草消耗更是不小。”
他说罢,刻意看向魏帷幄,“若拖延,休怪萧某以军法论处!” 这话既是履行昨夜 “表面强硬” 的约定,又暗暗施压。
魏帷幄皱起眉头,故作难色:“十万石太多!江南去年遭灾,粮库空虚,五万石已是极限,一月内运抵尚可。”
他心里清楚,萧烈锋这是在等他讨价还价。
“魏相真是替江南百姓考虑!”萧烈锋怒视着他,拐杖几乎要戳到魏帷幄脚前,“北狄铁骑可不会等你春耕!七万石,半月内必须到!少一粒,我便奏请陛下查抄江南粮仓!”
魏帷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随即作势愠怒:“镇国公欺人太甚!七万石便七万石,但需国库垫付三成,日后从江南税赋中扣除!”
用国库缓冲,既保军饷,又安士族。
户部尚书杨盈川见状,适时出列:“陛下,此方案兼顾军需与民生,可行。”
永昌帝看着两人 “剑拔弩张”的模样,心中冷笑。
昨日国公府的密议,今日朝堂的争执,不过是场双簧。
他颔首道:“准。魏帷幄掌粮草,萧烈锋协管军务,失守则同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