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爬到树梢时,黄狗儿,林大虎带着着厚厚的名册跑来,纸页被汗水浸得发皱,边角都卷了起来。
“哥!算上刚从城外赶来的流民,一共五千五百零三十七人!”黄狗儿抹了把脸上的汗,声音带着疲惫却难掩激动,“会打铁的五十六个,会骑马的三十二个,会木工的七十八个,剩下的…… 大多是佃户。”
“这么多。” 黄承天接过名册,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,纸页的重量压得他手腕微沉,“让徐闻多准备些粮草,多带盐巴和伤药。再让弟兄们分分类,青壮年编进队伍,有手艺的去铁匠铺和木工房,老弱妇孺由专人照管,负责缝补、舂米这些轻活。”
内城的铁匠铺此刻也早已热火朝天,周围又搭起了十几个临时的铁匠炉,火光在晨光里连成一片。
张老栓光着膀子抡大锤,身边围着十几个年轻铁匠,火星溅在他的瘸腿上,烫出一个个小水泡,他却浑然不觉。
从官府大户搜来的废铁堆成了小山,被伙计们一块块扔进炉里,通红的铁坯在铁砧上被反复捶打,“叮叮当当” 的捶打声震得地面都在发颤。
“黄公子,你要的‘飞虎爪’,俺们打了两百个!” 张老栓举起个铁钩,钩子在阳光下闪着寒光,“淬了三遍水,保证能勾住备倭兵的甲叶!”
黄狗儿蹲在旁边看淬火,铁钩浸入冷水时 “滋啦” 冒白烟,升起的水汽模糊了视线。
“栓叔,再打些短刀和长矛,短刀刃不用太宽,能割绳子、劈柴就行;长矛杆用枣木的,结实耐造。” 他指着墙角的几大堆马蹄铁和废铜烂铁,“这些都熔了,能打不少家伙事。”
黄承天和林大虎进来时,正撞见张老栓把打好的铁钩往红绸上缠。“黄大帅,林千户” 老铁匠手忙脚乱地擦汗,铁钩上的红绸晃了晃,像朵开在烈焰里的花。周围的铁匠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,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黄承天。
“不用叫大帅。” 黄承天拿起把短刀,刃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“叫我承天就行。大家受累了,等忙完这阵,让伙房给大伙做顿好的。”
铁匠们都笑了,锤声在笑声里变得更响,像在给这支临时凑起的庞大队伍,敲打着出征的鼓点。
三日后,武器粮草整备的差不多了的。校场上——
四千多人的队伍在校场上列成十几排,像条长长的巨龙。
黄承天站在人群前,目光扫过众人,最终落在林大虎身上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林大虎、周铁胆留守青州。”
让林大虎留守青州是昨晚与黄狗儿讨论一夜的成果,最终留守人选定在了王破军和林大虎中间,却始终担心王破军新加入会生二心,最终决定让林大虎留守。
周铁胆一把年纪,本身也不愿去徐州,留守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。
林大虎一愣,长枪 “哐当” 一声杵在地上:“大帅,我要跟你去徐州!”
“青州是咱们的根。” 黄承天的声音沉了沉,“得留个信得过的人守着,护好没跟着走的百姓,接应咱们的后路。”
说着黄承天指着城墙上的垛口,“给你留八百人,弓箭滚石,若有敌军来犯,死死守住城门,等我们回来。”
林大虎嘴唇动了动,最终重重应道:“末将领命!”
黄承天收回目光,用长刀在黄土上划出四道长线,每道线旁插着不同颜色的木牌:黑牌为中军,白牌为后军,蓝牌为左翼,绿牌为右翼。他看向站在前排的王破军,眼神里带着审视。
“王破军听令!”
王破军上前一步,单膝跪地,动作利落却难掩一丝紧张:“末将在!”
“封你为副将,随我出征,统领中军!” 黄承天的声音不高,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,“带一千五百人,皆用长枪,列‘鹤翼阵’。待时机成熟,你率部包抄,左翼右翼会配合你合围,记住,留三个缺口,给溃散的敌军留条活路,不降者再杀!”
王破军接过黑牌,指尖微微发颤,牌上 “中军” 二字的红漆像是还在发烫。
黄承天淡淡道:“虽然你更适合守青州,但这次保卫徐州更需要你,但你熟悉备倭兵的战法,中军需要你。”
王破军高和:“末将领命。”
黄承天又点了黄狗儿、徐闻、张尽忠两兄弟:“张尽忠两兄弟带左翼一千人,用弓箭,在侧坡埋伏,见中军旗号就放箭;黄狗儿带右翼一千人,多备绳索飞虎爪,专袭敌军辎重;徐闻带后勤五百人,护好粮草,就在后军压阵,白牌为号,不可擅动!”
“那你呢?哥!” 黄狗儿接过绿牌,问道。
黄承天举起长刀,刀尖直指徐州方向:“我自领八百精锐为前军,用刀盾列‘鱼鳞阵’,先去撞阵,撕开缺口。”
王破军抬头想说什么,黄承天已抢先道:“前军凶险,我亲自带队更稳妥。你管好中军,莫要让我失望。” 他目光扫过众人,“从今日起,全军听我号令,副将王破军可代传将令,违令者,军法处置!”
“遵令!” 五千多人齐声呐喊,声浪里,都是对黄承天的信服。
“弟兄们” 黄承天高声让部队安静下来,他的声音震得空气发颤,“等打赢了仗,俺们就回来!到时候开仓放粮,盖学堂,让孩子们都认字!让大家伙儿都能吃饱穿暖,过上安稳日子!”
“好!” 人群里爆发出震天的呐喊,声浪滚滚,惊得麻雀四散飞逃,连远处的城墙都仿佛在微微震动。
黄狗儿对黄承天所表现出对军法的娴熟也甚是好奇,于是在出发的时候策马至黄承天的旁边。
“哥,你现在咋对兵法这么熟练,啥时候偷偷学了?”黄狗儿假意漫不经心的问道。
“咱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和林大虎、王破军学习,感觉学到了不少东西,”黄承天补充道,“你别说,哥好像跟这些东西天生契合,他们说一遍,那些东西就好像烙在哥脑子里了。”
黄承天偷偷紧握了下袖子里的兵书,自入主青州城后,黄承天看到青州城百姓重新安家乐业、击壤而歌,就越来越想让更多的百姓得到这种对待,人总是在得到了之后就想得到的更多,所以黄承天每日空闲的时候都在钻研兵书。
至于自己说的几种阵法,其实黄承天自己也没搞明白,只是记下了书中说该用这些阵法,不过他也觉得无伤大雅,打仗嘛,随机应变才是最重要的。
队伍开拔时,青州城的百姓跟着走了很远。几个妇人追上来,往黄承天手里塞了个大布包,里面是几十双新纳的布鞋:“承天,这些鞋给弟兄们分着穿,垫着软和,别磨破了脚。”
几个孩童举着木刀跑在队尾,直到被他们的爹拽回去,还在喊 “黄承天必胜”。那稚嫩的声音在风里飘了很远,像颗种子,落在每个人心里。
黄狗儿回头望了眼青州城,林大虎和那八百人还站在城门下,像座坚实的堡垒。他握紧银枪,对黄狗儿点头示意,像是在叮嘱黄狗儿注意安全。
“出发!”随着黄承天的一声。
马蹄扬起的尘土里,四千多人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洪流,朝着徐州的方向,朝着乱世里的希望,缓缓流去。
夕阳西下时,队伍已走出四十多里地,黄狗儿勒马停在山岗上,望着身后长龙般的队伍,又回头望了眼青州的方向,心里清楚,这场仗一定要打赢。